狐狸（7）

　　期山多了一只狐狸。

　　这只幸运的狐狸如今就躺在期山的雪堆堆里，无聊时就翻个身，过一会儿又无聊了，就再翻回来。

　　神尊偶然瞧了它一眼，说它是条咸鱼。

　　狐狸气得用屁股朝着他。过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跟头，翻着白眼用脑袋对着他。

　　期山就是这样无聊啊。

　　神尊在期山待惯了，修炼完散步，散完步继续修炼——看看枯树，看看落雪，自得其乐。

　　狐狸学不来，也不敢打搅，只能自顾自地滚来滚去。它时常想起神尊的眼睛，也会想起青夙君上，还有它来时的那座山林。

　　某日神尊修炼完毕出来散步，就见狐狸坐在枯树边发呆。蓬松的大尾巴在雪地上摇来摇去，像个拂尘。

　　神尊无声地望了一会儿，开口道：“狐狸。”

　　狐狸耳朵倏地竖起，尾巴朝下一甩，撑着它朝前蹦了一段距离，而后它再一甩尾巴，整只狐就又朝前蹦了一段，如此几次后，狐狸才跳进神尊怀里，懒洋洋地晃着尾巴。

　　神尊一时无语。

　　狐狸埋着头，翘起尾巴晃晃讨饶。

　　神尊无奈道：“带你出去走走吧。”

　　狐狸顿时高兴起来，瞟见神尊的神色，又不敢明目张胆，只能越发使劲地摇尾巴——摇着摇着，它突然停住，心里惨叫。

　　噫，好像狗哦。

　　听到这话的神尊面不改色，抱着狐狸化风离开期山。养熟了的狐狸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见神尊绕开了天界，迟疑道：“神尊是不想遇到青夙君上吗？”

　　“嗯。”

　　神尊不欲多言，抱着狐狸穿过层层云雾。那云薄薄的，如情人的手，温柔地拂过来。狐狸睁大眼睛看着，蠢蠢欲动地想要摸一把。

　　“收手。”

　　神尊抬手轻轻一推，姿态同样温柔。他手上不停拨动云雾，口中淡淡解释道：“这是天人两界的界限，只有以至纯灵气方能拨动，否则就是挑衅天地法则，刹那便可湮灭。”

　　狐狸默默缩回了爪子，嘀咕：“那为何还要走这条路？”

　　神尊：“因为近。”

　　说这话时，他指尖勾出细细一缕风，甩出去时却有如雷霆万钧，炸开无数积云。狐狸只觉眼前一花，再回神时便发觉神尊已经站在了一片漆黑里。

　　狐狸四下看了看，周遭极静极黑，一丝光也没有，实在看不出个名堂。它好奇问道：“神尊，这是哪里？”

　　“鬼界。”

　　神尊两指夹住虚空一处，如撕开布帛一般，轻轻撕开了一道口子。裂口里隐隐传出鼎沸人声，让狐狸想起人间话本子里的妖国，神秘而诡谲。

　　它蹲坐在神尊怀里，看着那道裂口在神尊手下逐渐扩大，直到能容纳半身。神尊这才陡然撤手，身化清风，一倏便进了那裂口。而仅仅是这一刹那，那道裂口就再度合拢，消散无踪了。

　　狐狸缩了缩尾巴，举爪小声问：“在这里卡住，也会湮灭吗？”

　　神尊步履自若，随手一抛，团雪似的霜灯悠悠飘到前方，他则在这光影之间淡淡答道：“或湮灭归一，或沉于忘川。”

　　狐狸不说话了。

　　神尊没在意，扬手一挥，那灯化作无数飞雪，扑向前方，如开一朵灿烂的花儿，融开了一处狭长的裂口。

鬼界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