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已经替你找好了工作,安排好了相亲。袁之华!你已经28岁了,你应该结婚生子,不是成天和尸体打交道!”
楼底下的一众同事都抬头朝二楼的法医科看去,袁母来局里找袁之华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每都要落个无法收场的局面,总是母女两个大吵一架,而后袁母便气愤离去。
袁之华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起那撕裂人心的前世记忆,只是依旧好言相劝,“妈,我说过了,我不想结婚,而且我喜欢杭州,我哪都不愿意去。”
袁母脸色通红,“哪有女孩子不愿意结婚的?你不回去就算了,可你总得找个人嫁了吧?!”
之华也气,母亲每次来找她总是车轱辘话来回说着,她生出点不耐烦的心思,冷冷道,“然后像你和爸爸那样过一辈子吗?”
是了,父母不和,也是她不愿结婚的一大原因,从他上初中起父母便分居而住。她记着她小时候,爸爸与妈妈之间是有过真真切切的爱情的,他们之间也有过许许多多情深意浓的时候。
她也记着她从抽屉里翻到过爸爸写给妈妈的情书,厚厚一沓,里面都是早年间他们相爱过的证据。而那时爸爸早已搬离了这个家,妈妈也只是将那所有情书烧了个干净,没落下一滴泪。
就像前世的青樱与弘历,
就像如懿烧掉画像时那般决绝。
原来年少情深,真的会走到相看两厌。
所以她不敢再去赌薄靳言的心。
袁母气愤的用手指头点点她,而后转身离去。
薄靳言刚来上班时,便见到一雍容华贵的女人气哄哄的走出了警局的大门,进了办公室里又听到一众人的窃窃私语。他怕死者家属又来找麻烦,便轻声问了一个小女警,那姑娘捂着嘴跟他说,“是袁科长的母亲,每隔大半年就要来一次,不是催婚就是要袁科长跟她回家。”
薄靳言微蹙了眉,“袁科长不是杭州人?”
姑娘摇摇头,“不是,袁科长是北京的,在浙大念书,这才留在了杭州。”
薄靳言心里有些苦涩,她为什么来杭州,他心里一清二楚,可一想到催婚,他便偷偷露了笑意,这不正好是个机会么。
可他没想到袁之华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都没出来。
他忙着跑案子,那个嫌疑人自从在6号公路上露过一次脸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死者又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内心的正义感逼着自己要在最短时间内抓到凶手,可查了监控,查了凶手信息什么都没有。
薄靳言又将所有的案情记录翻了一遍,当看到法医报告时,他突然瞄到了强奸未遂那四个字,他恍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跟旁边的同事小刘说道,“要不你们去扫黄打非那问问?”
小刘有点摸不着头脑,扫黄打非跟这案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薄队,去哪儿问干嘛?”
“先去问问吧。”
不出薄靳言所料,果然在一辖区派出所里找到了凶手。而后刑侦队便开始对他的车进行了一番紧密的搜索,在他车里不仅发现了死者的指纹,还发现了他当晚的作案绳索。
审讯工作一完成,薄靳言又忙着写结案报告,再抬头时看向窗外夜色已深,他正想回家休息休息,却不妨一抬眼便看到袁之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有些担心,抬脚便往二楼去。
一打开门,便见袁之华托腮坐在桌子前,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轻叹一声,“你怎么还不走?”
之华抬头看他,突然想跟人说说话,吐吐苦水,说说她这二十八年来碎了一地的生活,她下意识的开口,“去喝酒吗?”
薄靳言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替她拉开了门,“走吧。”
虽然他不喜欢她喝酒,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不敢丢了。
二人找了一个街边大排档,点了几瓶啤酒,又点了些烤串。酒刚一上桌之华便喝了大半瓶,薄靳言蹙着眉将酒瓶扯了下来,“喝酒也不是你这么个喝法。”
之华瞪他一眼,“你管我?!”
薄靳言正想回嘴,却听之华低了声音,有些消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法医吗?当年我爸就是一名法医,我特别崇拜他,因为他能替死人开口说话,能还许多人一个真相。”她仰头又是一口酒,“他解剖了无数具尸体,抓了无数个凶手,”她顿了顿,有些不忍开口。
“可我刚上大一那一年,他就去世了,是凶手的家属认为他判错了案子,捅了他十几刀。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我也要做一名法医,一名像爸爸一样的法医。”
薄靳言看着她,眼底全是心疼,“你就不害怕尸体吗?不怕吃苦吗?”
许是酒喝得有些急,她说话也有些不清不楚,“当然怕啊,哪个女孩子不怕这些。我记着我刚实习那一年,我老师觉着一个女孩子肯定干不了法医,就没跟我说解剖巨人观的尸体时要带两层手套,两层口罩。结果我一进解剖室就吐了,忍着恶心解剖完尸体后,手上也全是尸臭味儿,我洗了好几天才洗掉的。”
薄靳言替她将快要掉到饭里的头发别了上去,“那你还愿意干法医?”
之华摇摇头,“这是爸爸的理想,而且总要有人干的,你说是吧。”她朝他嘿嘿一笑,薄靳言霎时红了眼眶。
凌晨三点的深夜里,薄靳言背着酒醉的之华一步一步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他听着她一句一句说着,而后便一句句答给她听。
“薄靳言,你为什么怀疑我?”
“是我错了。”
“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之华起了怒气,一巴掌拍到他胸口,气呼呼道,“那你还怀疑我!臭不要脸!”
“嗯,你骂得对。”
他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幸好提早问了她家在哪,刚准备将她背到车上送她回家时,又听她轻轻道,
“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爱你。”
前世今生都只爱你。
经了这一晚的掏心掏肺,薄靳言原以为跟之华的关系能有些进展,最起码让她能不再那么冷冷得瞧着他。可他还是想错了,第二天一早之华就恢复了本性,关上了乍开的心门,把他推拒在外。
薄靳言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小心翼翼地去融化她已成冰的心。
可这一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之华来,他忍不住去问了刘淼,刘淼翻着手里的文件,抬头看他一眼才道,“师父她请假了。”
薄靳言眉都蹙成了一疙瘩,“请假?她怎么了?”
“不知道,”刘淼突然带了些不怀好意的笑盯着他看,“薄队,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师父啊?你不会想追她吧。”
薄靳言未接话,只扫了一眼刘淼,而后心里便盘算着袁之华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故意躲他?
刘淼拍了拍他的肩,有些惋惜道,“薄队,我劝你还是别打我师父的主意了。”
“为什么?”
“你别看我师父人看上去挺好的,跟谁也都聊得来,可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我上学那会就听过她的传说,可是之华学姐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神,你追不到的。”
薄靳言捏了捏拳头,他还不信了!
不过之华倒是真有点感冒,早上起来人就昏昏沉沉,头疼欲裂,索性打电话给局长请了一周的假,她平时跟住在局里一样,请几天假倒也没什么大事,赵局疼惜人才,大手一挥便批了她的假。
正好不用看到薄靳言那个烦人精,之华如是想。不得不说,薄靳言的到来算是彻彻底底打乱了她的生活,本以为不遇见他,哪怕她孤身一人,她也能波澜不惊的过一辈子,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年代,她只想求一个安稳人生。可好死不死,薄靳言也跟着来了,看到他那张脸时,便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孟婆汤大概是掺水了吧。
放假的第四天,之华去看了张信哲的演唱会,她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听他的歌,一句一句仿佛唱到了她心坎里,好不容易抓住他来杭州巡演,又赶上自己放假,怎么也得去现场过把瘾。
于观众席落坐,之华举着荧光棒跟着唱了一首又一首,到了那首《我爱你》时,她有些没了坐下去的勇气,薄靳言当天晚上的那句话其实早已刻进了她的心里。
“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之华突然泪如雨下,于一堆人中掩面哭泣。
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