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爱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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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华于家中休养的第五天,薄靳言终于是壮着胆子去了她家,食指指关节轻轻敲响木门时,他突然想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就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没有面对她的勇气。
她打开门时好像刚洗完澡,头上裹着一紫色的毛巾,一张小脸不施粉黛,白白净净的,薄靳言看了她两眼,咽了咽口水。
之华颇为警惕的盯着他看,“你来干嘛?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薄靳言瞪她一眼,“你那天喝醉了自己亲口给我说的,你忘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听局长说你病了,我在家熬了些排骨汤,给你补补身子。”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
之华这才想起来她拉着他喝酒那天都说了些什么,她这人虽然爱喝酒,但基本上都是两杯的量,更何况是那天那样对瓶吹,后面发生的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原以为是自己回的家,不成想是薄靳言把她送回来了。她轻轻叹口气,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独独记着薄靳言那句话,当真是没骨气!
薄靳言眼见着她有些愣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我来都来了,你总得让我进去吧。”
之华还挡在门口有些犹豫不决,薄靳言却趁着她犹豫的空档挤了进去。
薄靳言将保温桶放到餐桌上,而后上下打量了几眼家里,清一色全是黑白色的家具,他蹙了眉,“你一个女孩子,这家具颜色怎么比我的还深,好歹也放几束花吧。”
之华去厨房拿了碗,出来便听他又开始唠叨,她翻了个白眼,将碗放到桌上,“我有强迫症,你管我。”
薄靳言不敢吭声,生怕说个什么再被她噎一通,他将排骨汤盛道碗中递给她,之华尝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她抬眼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薄靳言盖着保温桶一笑,“在美国,我不喜欢吃西餐,只能自己动手做了。”
之华撇撇嘴,“矫情!”
薄靳言没接话,只是双手交叉放于桌上,静静的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汤。其实从美国回来这五六年,他再没进过一次厨房,平时吃饭也都是叫外卖,跟他相熟的人也都不知道他还会做饭。
可之华不一样,他这一生,只想为她洗手作羹汤,也只愿意为她。
袁之华被他盯的有些束手无策,只好拿起手边的手机无聊的翻着,正巧微信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你好,我是沈致远,袁伯母让我加你的微信。”
之华一愣,忽然想起了妈妈那天提的相亲,看来她是铁了心让自己结婚。之华抬头看看对面正四处打量的薄靳言,鬼使神差的按了同意,她既不想重蹈覆辙,只能开始另一种人生。
沈致远一条消息立马发了过来,“袁小姐,你好,请问你周三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
之华又抬头瞄了薄靳言一眼,再一次鬼使神差的回道,“好的,我有时间的。”
“那你发给我一个地址,我到时候去接你。”
她三下两下打了字发给沈致远,却见薄靳言一直伸头往她这儿看,之华立马警觉起来,将手机锁屏扣在桌子上,“你干嘛?”
薄靳言有些酸溜溜道,“你跟谁聊天呢?”
之华一口气将汤喝完,“跟你又没关系。”
她见着薄靳言的眉眼一瞬间的低沉了下去,心里有些不忍,于是缓了缓硬邦邦的语气,“你回去忙吧,谢谢你的排骨汤。”
薄靳言往椅背一靠,“不急,我不忙,”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笑着道,“你把你手机号给我,咱俩加个微信。”
之华瞧他那无赖样儿气不打一处来,瞬间冷了语气,“我们成天上班都在一块儿,有什么话在局里说了就好了。”
薄靳言那双大眼睛眨呀眨,“那要是我想你了呢?我们总有见不到的时候。”
之华站起身,将碗拿些厨房,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你不会想我的。”
薄靳言起了气性,“如懿,你就不能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吗?”
之华将碗放在台子上,双手撑上去,声音听着也有些疲累,“我之前说了,算了,薄靳言,我已经不再耿耿于怀了,也放下那些执念了,你也忘了吧。”
薄靳言气急了,脸都有些发红,“我怎么忘?你叫我怎么忘?你走得潇洒,只留我一个人在宫里面熬了三十三年,我怎么忘得掉?!”
之华突然转过头,满脸是泪的朝他吼道,“那你以为我在宫里面熬得不苦吗?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只是关心自己,在乎自己?!薄靳言,我早就说过,你只爱你自己,你不爱我!”
她吼得嗓音近乎于嘶哑,薄靳言当时便愣在了原地,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哪怕之前他怀疑她,那样子羞辱她,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子过,她有的只是冷冰冰的看向她,和他吵架,然后冷冰冰的斩断情丝,让他一个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从来都没有过。
“对不起。”
“你走吧。”
木门轻轻合上了,只留下一个粉色的保温桶,好似静静的等着主人来领它回家。
之华盘腿坐在地上,有些手足无措。或许是这些天来许多事情都向她扑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所以她才会那样子歇斯底里的质问薄靳言。
她说她忘了,可是怎么可能?如果真的忘掉了,为什么在他喊她名字的那一刻她眼泪便落了下来。那些红墙里的记忆,好的,坏的,早已深深刻进了她的骨血里,哪怕轮回三生三世都忘不掉。
万般磨人心。
在家中休息了一个礼拜,之华缓了缓精神,理了理思绪,终是又开始了昼夜颠倒的繁忙生活,她突然发现生活里的事情越多,越能让她不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薄靳言也不再成天来找她,两个人只是在工作时偶尔有些交集,幸好最近的刑事案件不多,也没有命案,他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之华缓缓叹口气,不见他,自己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可薄靳言那天从之华家里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天都失魂落魄,与原来清冷且意气风发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小助理有些纳闷,老大之前从来不会这个样子。他每次想去安慰安慰他的时候,总是觉得他眼里写满了落寞,而且还时不时的盯着二楼看,一盯就是大半天。他瞧着老大这样子更摸不着头脑,奇怪了,他也没谈过恋爱啊,怎么一副跟初恋女友分手的样子。
于是日子就这样平静的向前走着,之华和薄靳言就好像两条相交后的线,终会越走越远。
到了周三的时候,之华特意打扮了一番,也不再是原来白衬衣牛仔裤休闲装的样子,一袭白裙衬得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许多。
刘淼早上一来见她这样,不禁捂了嘴,“我的天!师父,你咋了?你有啥想不开的?”
之华郁闷了,合着自己穿个裙子就想不开了,她弹了下刘淼的脑门,“女孩子就不能穿裙子吗?”
刘淼立即笑着道,“能能能,师父,你就应该多穿穿裙子,多好看啊。咱们每天跟尸体呆一块就够无聊的了,再不打扮打扮自己,那咱们离尸体也不远了。”
之华瞧着刘淼那一身花衬衫白裤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三下午她刚准备下班,便接到了沈致远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了很好听的男声,“你好,袁小姐,我已经到公安局门口了。”
“好的,我这就出来。”
之华收拾了办公桌上的东西,随即便下了楼,只是她没看到薄靳言一直没移开的眼神。
她刚一出门,便见到沈致远站在一辆越野车旁边,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倒跟之华的白裙很搭。整个人温文尔雅,又透着一股儒气。
沈致远上前跟她握手,“袁小姐,你好,我已经在餐厅订好位置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之华笑着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沈致远替她拉开车门,之华略微思索片刻,总要开启新生活不是,而后便坐了上去。
薄靳言隐在车里,看着黑色的越野车疾驰而去,脸色阴沉的发动车子,悄悄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