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算是钮白文的回应。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钮白文在宁九郎面前就不怎么主动提起王爷的任何事情,也许是自认为不合适,也可能是不想让宁九郎有过多的感触,他钮白文又怎会知道这两人都在想些什么呢?他也就是遵着吩咐,尽可能地照应眼前的这位,让远在北边的那位安心而已。只是没想到,他今日的唐突倒是让宁九郎自己先念及此人。
断的不干净,这一点宁九郎知道,也不否认。
长时间孤身一人对着空旷的南花园,最是有时间正视内心,自然而然地,宁九郎就悟出了这个理。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宁九郎明白自己完全低估了对齐王爷的情感维系有多深——当初自己闭门不见,只听得一声“九郎”诀别,转身离开府的倒是王爷,而留着点念想不走的,却是自己。说是会为王爷祈福,可这所谓的祈福之中掺着多少走了神的思念?
外人是不明了的。
当年选择就地出家的原因且按不提,个中缘由只有宁九郎自己知晓,但就点一条:如若真的大彻大悟断了情欲业障,那为何不干脆走的悄无声息隐姓埋名地出家,而是在齐王爷面前生生地上演一出红尘羁绊了断?明明他才是心思细腻最不愿伤人心的那个。休说“怎当出家如此儿戏”,且看乱世纷飞之中人性复杂之举比比皆是,就请莫用盛世之眼去评战时之事,权当冷暖凉薄尽自知,每个人只是用自己的方法保全各自还能走的路。
阿弥陀佛。
“九郎,原本我也不想就这事来叨扰——”
“不想叨扰就不会拿着本子来了,”宁九郎柔声掐断了对方的话,“你就是吃准了我对王爷的事上心,是与不是?”
钮白文细琢磨宁九郎的话,连忙应和道,“是、是、是,是关乎王爷的事,所以不想出什么岔子。”
再望一眼宁九郎的双眸,钮白文愣是看见了呼之欲出却又道不明的万千风情,只是裹在法衣之下,减了几分赤裸裸的欲念——像是终于等来了一个可以还俗的理由似的。
阿弥陀佛。
“九郎,本子我就放这儿了,”钮白文心里的石头约莫着是能落地了,“劳您多费心看看里面的赵守贞。安的什么腔,用的什么身段,我都让人在里面写明了。”
“我有说应下了么?”宁九郎拿起戏册翻看道。
“嘿,九郎您倒是也没回绝啊!”钮白文的脑子转得快,这话说的让宁九郎也抿着嘴笑了。
“只一点,”宁九郎正色道,“我这是帮你,但不能对王爷走漏风声,否则就算开场了我也能立马给你撂挑子。”
钮白文虽然不明白宁九郎这是何苦,但因着暂时能搬走心中的大石头,他的脑袋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连着宁九郎后面说的一番话,也都一并应允了。只是临走前,钮白文还是没忍住——
“九郎,能多问一句么?”
宁九郎看着钮白文,一脸“你请说”的样子。
“您不怕外头人说三道四么?”
“那我问你,这戏里戏外的人生有什么不同?”宁九郎望着北面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我这身上的袈裟,何尝不也是一身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