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郎把一出《双思凡》倾囊相授给商细蕊和周香芸后,又开始猫在齐王府不怎么出门了。齐王爷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该应酬时应酬,该种地时仍去种地,反正宁九郎往水云楼跑的日子里,他把南花园都开垦好了。
他知道宁九郎近些天心情不错,路过他的院子,不时就能听到《思凡》的唱词飘出。他知道背后的原因,但他吸取了以往的经验教训,就只是站在门外侧耳倾听。时不时地,他还侧着脑袋斜眼从门侧向内窥视动静。
里头的人瞧不见他,因为屋内构造以及家具摆设的关系,成了外窥者最好的掩饰。
和前几次闯进去就只是看到宁九郎站着清唱不同,齐王爷这次从漏缝中还瞥到了云帚扫过的影子。似这般用上云帚、架上身段的私唱,让王爷觉得机会难得,这偷窥的劲头就更足了。
王爷虚眯着一只眼睛往里偷看,除了看个背影袅娜外,宁九郎的正脸愣是没瞧见。算了算了——他安慰自己——不转身就不转身吧,有的听就不错了,能听他唱一段就已经够难的了。
“咦——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
那一声直通脑门的“咦——”唱得齐王爷在门外浑身抖了一个机灵,随后就被昆曲那软糯细腻的水磨调唱得身心荡漾。他突然发现九郎的站立朝向就没变过——这让他很是奇怪——而实际那个方位细细辨认就是自己固定坐的位置,就连甩云帚的方向也是。
那三穗云帚晃得王爷有些恍惚,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坐在堂上的那个位置,云帚上的马尾扫过的椅沿就像扫在自己的腿上,撩得他有些痒。他决定也要戏弄一下那个让自己不好受的人,好歹自己兜兜绕绕费劲心思帮他解了《双思凡》的心结,唱出《思凡》让他解馋总不为过吧?
齐王爷坏笑着让屋内的人继续唱,直到等他唱完“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后,他就在门外故意冲里说,“九郎,这下一句是什么词来着?”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宁九郎知道齐王爷又要对他耍不正经,就停了唱词,收起云帚来。他把它轻轻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假装镇定自若的,可实则有点心虚。因为刚才唱的时候他心生了妄想,做了些出格的动作——这《思凡》着实害他不浅。
“九郎,你这不对着正主唱,为何要私下背着我妄为?”齐王爷故意得寸进尺,入座的时候眼神还故意往桌案上的云帚瞟去。
——这个二混账!他刚才就一直在门外!
被抓住现行后的逼问让宁九郎面露窘色,合着又被齐王爷的眼神点破了春浪,臊得很。
“王爷,我这把年纪怎么还能在他人面前唱什么二八娇俏娘呢?我现在就是个身段样貌尽失'年老婆婆',当然得背着人唱了。”
“九郎为何如此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九郎的神韵具在,仍是那个无心念佛、下山寻家的色空小尼。”
“王爷,你说我是色空,那我就是吧。” 他垂眼斜看别处,尽量不与齐王爷的目光接触,无心之词宣诸于口,却意外陷入了有意人的圈套。
“那色空凡心春动……” 说着,齐王爷一把抄了宁九郎腰拉向自己,抬眼就问,“九郎是否……亦是寂寞难耐呢?”
须臾之间顺着惯性,等宁九郎反应过来,两只手就这么攀在了齐王爷的肩上。腰被坐着的人扣着,腿也被他对方的腿夹着,支点不对,向后又撑不开,只有维持着俯身前倾的姿势,任由身下的人直勾勾的地看着自己。
宁九郎大气也不敢喘,因为现下的情形已远远超过了他认为齐王爷会耍的“不正经行为”。
“九郎,你要不要我?”
这话一出,宁九郎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有本能地把先前憋着的那口气给喘了出来。
“王、王爷,”宁九郎撑着王爷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气息不要过分地喷在对方的脸上,“你、你说胡话呢吧?”
“那我再说一遍,”齐王爷仰起头,看着宁九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九郎,你、要、不、要、我?”
戏台上的百样人生,他宁九郎到哪里去领略?只能跟着师傅有样学样了 ,可这戏台上哪有遇到过眼前这般光景的?他两下思量,避着质问的视线,叹了口气回道:
“今儿王爷是把我逼到了墙角无处躲藏,硬生生要撬开我的身心瞧个彻底。这次我是真没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王爷的话了。”
——想逃啊?没门!
齐王爷松开钳制对方的双腿,扣在他腰间的手又使了把劲儿拉向自己,他顺势挺直了上身贴了过去。
“王、王爷?!你……要不你让我扮上头面再说?!”宁九郎着实羞于素颜被齐王爷的胸膛感知自己身体某个地方会起的变化。
“没门儿!九郎,我就要看你粉装下的真实样子。你在戏台上扮的君臣姬妾我统统都不要,”耍不正经的人此刻说着很是正经的话,“九郎,你看着我!你要是难受就看着我,我让你出来。你要是再逃避,我就这样堵着你,直到你看着我说'要我'!”
——那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