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郎把一出《双思凡》倾囊相授给商细蕊和周香芸后,又开始猫在齐王府不怎么出门了。路过南花园,宁九郎见地都被开垦好了,不仅哑然一笑:他这见天往水云楼跑的日子里,王爷竟能闲成这样?
他的心情确是不错,不仅是因为《双思凡》后继有人,而且忙了些时日与王爷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过的频率大大降低,让他倒平添几分“小别胜新——”
——呀啐!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就是好几日没见着王爷,也没见他来找自己,倘若见了可能就只是有点打破寻常而已。
他想把《双思凡》的事情和齐王爷好好说道说道,可一想到王爷可能会拿先前对周香芸吃味的事情调侃他,这主动找上门的心思就作罢。
——得想个法子让他自己过来找我,话才不会被他全说了去。
宁九郎看到桌案上的云帚——之前用来给蕊哥儿和小周子讲戏的道具——和佛珠,心下换了个思路,打算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局面。
“禀王爷,宁老板开嗓了。”
下人按齐王爷的要求,但凡听到宁老板院里有任何唱戏的动静,都要立刻前来回禀。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去“趴墙根”听戏。
——王爷想听一段宁老板的戏可真难啊。
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却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齐王爷知道宁九郎近些天心情不错,路过他的院子,不时就能听到《思凡》的唱词飘出。他知道背后的原因,但他吸取了以往的经验教训,就只是站在门外侧耳倾听。时不时地,他还侧着脑袋斜眼从门侧向内窥视动静。
齐王爷以为凭着屋内构造以及家具的摆设,他这个外窥者会隐蔽的很好,里头的人是怎么也瞧不见他的。可他怎么就能笃定的认为屋里的人不知道他在外面偷看呢?
宁九郎见屋内的地上多了一道人形影子的时候,就知道门外有人。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破绽,就背对着外人继续给他下套。和前几次闯进去就只是看到他站着清唱不同,宁九郎这次是用上云帚、架上身段的私唱,他要让王爷觉得机会难得,引他偷窥的劲头使得更足一些。
一声直通脑门的“咦——”是宁九郎运足了丹田气唱上去的,随后他又用昆曲那软糯细腻的水磨调继续唱着“——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
——这都唱到风吹荷叶煞的中段了,那个“趴墙角”听戏的二混帐怎么还不进来?我这都架上身段唱了,你还在外面选择盲听?你该不会种地刨坑刨傻了吧?
眼瞅着自己下的套要失效,宁九郎把气撒在了齐王爷固定的座位上,云帚的甩向也就频繁地扫过那头的椅沿。
那三穗云帚晃得人有些恍惚,宁九郎想着王爷就坐在堂上的那个位置,云帚上的马尾扫过的椅沿就像扫在王爷的腿上——就这样撩拨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些痒?
正臆想着,只听得门外的人故意冲里说,“九郎,这下一句是什么词来着?”
——这唱完“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的下一句是什么呢?
宁九郎知道齐王爷想借机对他耍不正经,就先停了唱词,等待对方进屋落座。
“王爷,这戏在门外听全了不就好?何必要在此处插话打断?”
“你这尼姑都要下山寻人去了,噢,就不兴我出言阻止啊?”齐王爷听出宁九郎的话里已经点穿了自己偷听的事实,就借着《思凡》的戏词下坡调侃起了眼前的人。
“王爷这是在说我好比那色空小尼?”宁九郎闻言转身,放下手中的拂尘,然后朝落座的人那儿挪了几步。
“九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啊!”齐王爷赶紧撇清关系,补充道,“别到时候又说我占你便宜。”
“王爷,既然说我是那二八女尼……”说着,宁九郎把缠在手上的佛珠绕开,套在齐王爷的脖子上,边套边说,“那……你可要当心我凡心春动,见着男子就扑上去。”
说罢,他还浅浅地飞了一个眉眼,渡着一波春浪。
“你、你——”
那是有些意外、没有准备的措手不及。
齐王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只见宁九郎慢慢压低自己的上身,脑袋向前凑近他的右脸,俯首在他的耳边说,“《双思凡》的事,我在这儿就谢过王爷了。王爷放心,有佛珠保佑呢,这思春女尼是近不了身的。我逗你呐——!”
“你这、这、这——”齐王爷手持着宁九郎的佛珠,拽也不是,不拽又憋屈,明明被他言行举止勾起了欲念,“之前还说你不会玩儿,你这分明是拿清规戒律给我下套呢?!”
——是啊,这“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唱完,下一句是什么呢?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
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这还不懂?你就是个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