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醒来时,看到的是无边幔帐,好像一个梦,总也醒不来的梦。
“一博,你可算醒了。”温柔恬淡的声音传来,模糊又熟悉。
“哦,我还在小杨庄吗?”很快地接受了事实,其实心里也不是那么难受。
“一博,对不起。”肖战手捧一碗药 ,面上满满的都是歉意和疼惜。
“不,不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我一 样。”王一博想要摇头,却发现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白布,动起来很是费力,隐隐地还能觉出些疼痛。
“一博,我都知道了。”淡淡叹息,肖战把药碗放在桌上,想要扶起王一博,却被对方避开,顿时心痛如绞。
“可我不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因为失血不少,王一博的面色也是略显苍白,此刻还带着些苦涩的笑意。
“王盟主就在外头,你要见他吗 ?”压下心中苦涩 ,肖战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会是那般症状了,时冷时热,时冰时火,原来竟是同时中了莫殇紫与馥郁兰。”王一博艰难地坐起身,他倚在床栏上定定望向肖战,“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肖战,我是为你而活着的。”
肖战心下苦楚,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转身把药端了过来:“别胡说 ,快把药喝了罢。”
“不,我不能叫你肖战了,是肖阁主,是肖阁主才对。”王一博木然接过药碗,猛地灌下一大口,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一碗药也全洒在了床上,"咳咳,我没事,咳咳……”
“一博,你别这样” 肖战险些落下泪来,眼见着那绑在脖颈上的白布慢慢晕出红痕,心里愈发着急只得伸手紧紧抱住单薄的身子,一遍遍轻唤着对方的名字 ,"一博,一博……”
等到王一博终于不咳了,人也倦了,竟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肖战小心翼翼地帮王一博换了衣衫、被褥,又重新包扎了伤口,这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出便撞见了王晔。
“王盟主。”肖战思索再三,也只想出这个称呼来。
“小博醒了?”虽已三十有余,可王晔一向是风华正茂的英姿,可经过三日前那事儿,这人竟好似徒然间便老了好几岁。
“恩。”肖战点头,仍是无话可说。
“我以为他不知道的。”重重叹息,王晔也有自己的无奈。
肖战抿唇,脑中闪过方才王一博苦涩无助的话语,也许不知道, 才是最好吧?
“是我对他不住,可我一直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 ”好似急需寻找一个发泄口,王晔接着喃喃自语。
“王盟主不必自责,此事到此为止,我亦不愿伤了一博。”肖战心下也是自责,若非自己先前那般利用、欺骗一博,他又何至于这般?
“不可,我苦心钻研二十载,就快成功配出解药了。”王晔摇头,目光坚定隐忍。
“是用一博的身体做试毒的工具吗?”肖战勾唇冷笑,满是嘲讽,“王盟主,方才还道自己是把一博当作亲子的,现今我却不明了了,哪会有父亲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小博,会懂我的。”那是二十年前的承诺,也是对那人的亏欠,王晔是一定要解开缠绕肖战双十岁月的剧毒的。
“是你太自私,难怪当初父亲宁愿死,也不和你一起离开。”这话说的严重了些,却也是肖战心中所想,当初父亲中毒身亡的模样,肖战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晰。
搜索一下王晔眸中闪过凶煞,却不再言语,只压抑地叹了口气,接着拂袖离去,肖战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那背影半响,这才转身走向了屋内。
屋内,王一博还在沉睡,肖战就直接敛了衣摆坐在床沿。
指尖拂过王一博微皱的眉宇,肖战禁不住清浅叹息,这次大概是真的动了心,本以为此事过后,只要离开那人,便可摆脱心中歉疚与悸动,可那日亲眼见了那人把匕首压入脖颈,自己竟是比死了还要难过。
终究,放不开了。
那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其实早就刻在心中了,不然自己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便任由那人接近自己,不然自己也不会在明知对方的身份后仍把他留在身边,不然自己也不会爱上那热腾腾的烧饼留下的充实味道,不然……
太多太多了呀,可自己却还是欺骗了他、背叛了他,那样一个单纯得只顾得上旁人的人儿,大概是很难过吧?
明知王晔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明知自己只是种被当作解药的存在, 却仍然开朗地活着,想要带着笑颜,感染每一个人,相信每一个人,可最后却还是被伤害了,一想起王一博面上的苦涩,肖战便觉得心疼,那种不同于毒性发作的疼痛,却最是折磨人。
“一博……”肖战喃喃自语,心下已做了决定。
再度醒来的王一博好似完全换了个模样,又或者他只是从未改变过,一样灿烂无邪的笑容 ,样明朗清澈的目光,一样懵懂单纯的气息,可是看在肖战眼中,终究是不同了。
“肖阁主,你身子还未好,怎地只身站在窗前,还不知道关窗呢?”王一博皱着眉走进那个小院,抬臂关上大开的门窗。
肖战张了张口,已不知该说些什么,自那日起,王一博便再没唤过自己“肖战”,这种显而易 见的疏远让肖战很不舒服,可看着那张如从前的笑颜 ,王一博终是没有勇气开口说些什么,毕竟当初说出那等话的人是自己,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开口呢?
“这些饭菜都还热着,肖阁主快用膳罢 ,我以前不知道,还以为我若是不给你送饭,你就要挨饿,现在想想还真是傻。”王一博自顾自地把饭菜摆在桌上,便立在了一边。
“一博,我想吃你做的烧饼。”肖战淡淡敛眉,看着满桌佳肴却是毫无胃口可言。
“爹爹说你身子弱,是该补补的。”王一博挠着头笑了笑,眸中却有着明显的疏远和落寞。
“一博,他那般对你,你都不恼他吗?”肖战皱眉,为什么对着那个也欺瞒、利用了王一博近二十年的男子,王一博都可以无所谓地继续唤那人“爹爹”,可对待自己时 ,却只剩下那么疏远的称呼?
“肖阁主快些用膳罢,要是凉了就不好了。”王一博垂了头,究竟怪不怪那人呢?王一博自己也说不清,大概是不怪的罢,毕竟是这些年来养育了自己的人,可是却真的不再是曾经的那种温暖感觉了,很乱很乱,王一博摇了摇头。不愿去想太多。
“一博,是我错了,你怎样都好,可别总是离我那么远,可好?”肖战不是轻易认错的人,可此刻却宛若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只在小心翼翼地祈求大人的原谅。
隔了半响的沉默,王一博才缓缓开口:“爹爹说再过几日,解药就能配出来了。”
肖战浑身一震,唇畔溢出苦涩笑意,只埋了头拼命地往口中塞着饭菜,心中却涩涩的,很难受,王一博立在一旁,也不再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