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不必快乐

给时间一点时间。

新年快乐啊顾许。虞袖打开橱柜，准备拿出她几个星期前中奖抽到的一只大碗。虞袖从小到大抽奖都很难中，这只碗是十二月中旬时商场搞活动抽到的幸运奖，碗底刻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备受她重视的这只福碗被她连碗带苹果一起藏到了橱柜里，准备元旦的时候呈饺子用。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的开始，旧的一年的结束。虞袖的学校照例放假，顾许作为今天的值班医生还要先去上一天班，才能领一天的元旦假期。

上午十点了，虞袖一个人在家，长发随意扎起，落下耳侧的几缕发丝，穿着龙猫睡衣，匆匆忙忙地进厨房煮饺子。

虞袖知道她做事情总是笨手笨脚的，但也没有这么无语过：她站在摔得七零八落的幸运碗前手足无措。就在几秒钟前，她踮着脚伸长脖子，好不容易够到了那只碗，手却像是摸了润滑剂般一滑，福碗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清脆的一声“啪”。

碎碎平安的声音。

……

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连脏话都骂不出来。

要是换了小时候的虞袖，她可能会先大哭一场，发现没人安慰也没人替她收拾残局后，再哭着把碎片扫干净，但现在虞袖长大了，自动跳过大哭一场的步骤，无奈地蹲下来扒拉陶瓷片。

咔擦一声巨响，顾许猛的打开门，带着怒意冲了进来。

才上午十点，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医院上班啊。手间一阵刺痛，虞袖连忙站起身，在看到顾许时一阵惊愕。

她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的顾许。

或者说，顾许从不以这么愤怒的一面示她。

是愤怒吗？说不清。但他眼里的无奈，厌恶糅合在一起，开出复杂的花，让人琢磨不透。

顾许只觉得自己头脑发热，呼吸不畅。尽管对面是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怀中猫枕边人。

顾许陶然给我发的消息，是你删掉的吧？

冰冷的语气，还带着室外的寒意，伴随着愤怒的语调叫嚣着冲向虞袖。

虞袖没有回答，垂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顾许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许你知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及时赶过去，她爸爸的腿可能会保不住？

顾许越说越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与激动，好看的眉眼像打上结般拧在一起，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同样颤抖的还有愣愣地站在他面前的虞袖。

虞袖你们没有其他的医生吗？为什么她爸爸病了一定要找到你？

像一只护食的猫咪。

你可是我男朋友啊。

虞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

顾许我是她爸爸的主治医生，受她委托的。

顾许好不容易收敛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死死盯着对面的人，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把她搂在怀里生怕丢了。

虞袖哦，好一个受她所托的主治医师啊。

虞袖撩开挂在眼前的长发，勾唇一笑，话里有话。

虞袖所以你觉得，错的是我，对吗？

虞袖还在笑，咧开嘴弯起眼，露出漂亮的梨涡的，没心没肺的笑。

这个笑，让顾许觉得她孤傲冷漠没人信。

顾许对。

顾许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错的就是你。

只是一场持久战，一边是虞袖从未见过的出离愤怒，另一边是顾许从未见过的冷漠轻蔑。

虞袖你吃饺子吗，我做的。

虞袖先打破了沉默，转移话题。

顾许不了，我要去准备手术，往后几天都不回来吃了。

顾许转身准备离开，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接着是咔擦一声巨响，像他回来时那样。

虞袖行。

他听见她说。

虞袖那就都别来了。

这是关上门的瞬间，他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关上门的声音太大，他没怎么听清楚。

顾许忘了，他没跟虞袖说再见。

不说再见，就真的不能再见了。

虞袖低下头，这才木然的发现左手食指被划拉开一个口子，鲜血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其实血刚刚流出来的时候并不疼，不然她也不会过了那么久才发现。只是在她用水冲洗后，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才开始占据她的大脑痛觉中心。

她安静的把所有煮好的饺子倒进了垃圾桶里，白色的饺子一下子沾染上灰尘，瞬间露了馅，从白嫩嫩的大胖小子变成了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乞丐。

做完这些，虞袖打开了手机，找到最近联系的那个家庭集团短号，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一气呵成。

对方接了。

寓意吉祥的红色指甲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发出璀璨的光，温暖得像要把人吞噬。

人心是不待风吹便自落的花，而生活从来都是泥沙俱下。

走不进去的世界那就掉头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