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漆乐身形一顿，“阿涂，你……”
“闭嘴。”穆涂埋首在她肩颈处，声音闷闷的，手臂力道加重了几分，“让我抱会儿。”
庄漆乐乖乖闭嘴，咽下未出口的话，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
因为身高原因，即便穆涂弯下腰，她也只能将下巴搁在对方锁骨上，嘴唇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与温热的肌肤咫尺相贴。
不知怎么，那一瞬，庄漆乐蓦地感觉有些不自在。
分明早晨气温还不高，后颈却不合时宜的发起烫来，烫意蔓延，爬上颈侧，然后停留在耳根，有点热。
可能是活了几百年，从没有人这么抱过自己的缘故，她有些局促，拍背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
对方力道大得好像要将她揉碎，再深深碾进骨血似的。
如此联想让庄漆乐脑子空白了片刻，尚未来得及细想，穆涂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就将人松开了。
“走吧，”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回去。”
庄漆乐揉了揉耳尖，追上去，落后一步道：“先吃早餐吧，我给你买的，还有要换的衣服，我也给你带来了。”
庄漆乐没有洗衣机，之前总是手洗，穆涂知道后配了一把自己家的钥匙给她，让她有需要就去他家用洗衣机。
后来洗衣机虽然借了不少回，但穆涂每次一回家，就会发现自己的脏衣服被人洗好晾上了，冰箱里也时不时多了各种存货与水果，弄得他哭笑不得。
借个洗衣机而已，也犯不着把自己变成保姆来道谢。
他找她说过这事，几次后不了了之，穆涂索性每天第一时间把脏衣服洗了，其他的随她去。
如此下来，庄漆乐进出穆涂家就跟自己家似的，俩人都习惯了，就连前阵子冷战那会儿，他也没把钥匙收回去。
穆涂打开纸袋看了眼又关上，“不换了，懒得费劲。”
庄漆乐哦一声，看他拿出紫薯粥插上吸管，递了过来示意她：“喝点。”
“我吃过了，”庄漆乐说，“你吃吧，你昨天应该就没好好吃。”
穆涂也不强求，自己喝了几口，又夹了个蒸饺出来，再次往她嘴边递。
庄漆乐这回没拒绝，犹豫几秒后，张嘴咬住。
穆涂见她脸颊鼓起小包，挑眉，嘴角牵出一点轻浅的弧度，“不爱喝粥就直说，绕什么弯子。”
庄漆乐羞愧的笑了下。
穆涂又送一个过来，饺子口味还行，她没忍住又张嘴了，然而穆涂却突然收回了手。
“……”
“你到底吃没吃？”他语气淡淡，目光落在她脸上。
庄漆乐舔舔嘴唇，“吃了，但是饺子好吃。”
穆涂哂笑，一整袋蒸饺丢进她怀里，“自己吃，多大了还要人喂。”
庄漆乐也不在意，有样学样夹起饺子去喂他，结果被对方凉凉的眼神逼退了手。
回到家，时间还不到八点。
穆涂倒了杯水给她，说：“坐会儿，我去洗个澡。”
庄漆乐点头，今天是周六，时间不着急。
穆涂拿上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她摸出随身携带的信封，抿了下唇，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穆涂擦着头发出来时，庄漆乐正窝在沙发上舀西瓜吃，脸颊一鼓一鼓的，看表情却是在发呆。
他走过去，毛巾挂脖子上，伸手往她脸上弹了点水珠，“想什么？”
庄漆乐鼻尖一凉，拉回思绪，从身后拿出那封信给他，“阿涂你看看这个。”
穆涂垂下目光，率先入眼的，是信封上别着的那个烫金夹子。
停留了会儿，他接过信封，扯下夹子随意丢在桌上，捏了下信封厚度，问：“哪儿来的。”
“……王雪薇家找到的。”庄漆乐说。
事到如今，只要不涉及渡劫的事，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更何况，如果再隐瞒下去，恐怕还会对事情发展不利。
穆涂掀眸看她，随后又漫不经心移开目光。
信封顶部早被人拆过，他拿出里面塞着的纸页，语气随意：“昨晚你报的警？”
庄漆乐思考两秒，猜测他说的应该是“入室盗窃”那事，回道：“我让一个邻居奶奶打的电话，那房子里埋着尸体，我还……撞见步勇了，但是让他跑了。”
穆涂动作一顿。
庄漆乐见状立即补充：“不过没关系，我看见了他的车牌号，都让奶奶在电话里说了，警察应该能抓住。”
“嗯，”穆涂嗓音淡得没有丝毫情绪，听见信息量如此大的几句话，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显得十分无情。
庄漆乐颇为忐忑，并未注意到垂下眼皮读信的高大男生，眼底已经盛满了阴霾和戾气。
信纸是硬卡质地，纸身上有三道明显的折痕，但折痕完美避开了所有字，并不影响阅读，整齐得连间距都一样，能看出写信人有强迫症倾向。
字迹是暗红黑体，电脑打印出来的，整篇看上去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诡异感，很容易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东西——比如鲜血。
穆涂刚看完第一行，就微微眯起了眼。
他捏着信坐下，庄漆乐移过去挨着他，两人一起看。
——亲爱的王雪薇同学，你还好吗。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你交谈，希望你能喜欢。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影子，你可以叫我影子先生或影子小姐，随你高兴。你大概不知道，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从两年前起吧，我每次都会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用目光将你全身上下都细细描绘一遍，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最熟悉你的身体，那必然非我莫属。
你知道吗，你是这个世界上、是大自然最完美的作品，神缔造了你，精雕细琢永远不可复刻。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你的乳房、你的下体，甚至你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让我深深着迷。而你光裸着身躯抬起白皙的双腿，露出隐秘的阴穴时，更让我为之疯狂，你是那么高贵、那么迷人、那么的……高不可攀。
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因为我是你的影子，影子是主人的，当然需要永远追随主人，时时刻刻，每分每秒，我终生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可是，这美好的一切，这至高无上的忠诚与誓言，都被你亲手打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那个道貌岸然的败类污染你！你被他弄脏了，你不拒绝不躲开，你把自己弄脏了！！
我那样信奉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敢？！
你本可以做最世上完美的艺术品，可惜你自甘堕落，变成了最脏的东西，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淫荡最下贱的女人！
你毁了自己，毁掉神的作品，你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主人被污染，影子也就消失了，没有影子的人，注定要受到惩罚。
神不会宽恕你，你终将被世人遗忘。
——你的影子。
客厅良久的散发着沉默，穆涂放下信纸，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些什么。
庄漆乐事先看过一遍信的内容，没有起初那么震惊，尚且能理智思考。
组织了下语言，她轻声道：“几天前，就是你在楼道碰见我的那个晚上，我确实是去跟踪了步勇。”
穆涂斜眸瞥她一眼，扯下脖子上搭着的毛巾，丢开后道：“继续说。”
庄漆乐确认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大着胆子继续说：“我跟着步勇去了一个叫双卉区的地方，看着他进了一栋很破的楼，后来才知道那是王雪薇住的地方，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下来，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个男的从楼层背面爬了下来，我听见动静赶紧去追，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等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庄漆乐说着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布料，“看材质应该是衣服，它当时挂在二楼与三楼的水管旁边，我猜那人是从三或者四楼爬下来扯破的。我原本以为要害你和王雪薇的一定是步勇，可我看见这封信后，突然不这么想了。”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大半夜出现在王雪薇家楼下的人、一封盛满了变态欲望与心思的信，以及王雪薇残忍的死法，都表明着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可是除了恶魂，又有谁要害穆涂？
“确实还有另一个人，但凶手有三个，”穆涂靠着沙发，神情冷淡而散漫，“我被困在地下室里时，接过一个电话。”
庄漆乐微惊，“电话？谁打的？”
穆涂挑着嘴角，弹了下桌面的信，流露出些许嘲讽，“这个。”
当时在电话里听到那些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时，他就有些奇怪，可因为情况紧急，并无空闲去细想，现在反过头来想想，整件事都透着诡异。
假设从头到尾都是步勇做的，那么他的前后行事就是一个大写的矛盾。
步勇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药晕他再弄去废弃厂烧死，这样做的动静太大，不仅耗时耗力，还很麻烦，而且站在步勇的角度上想，故意打电话暴露自己这个行为，非常多余。
从眼前这封信来看，写信人的说话方式和语气，倒是和打电话那人十分相似，一字一句中都透露着不正常，很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穆涂躬下身，手肘撑着膝盖，缓声给庄漆乐分析：“三个凶手，分别是王雪薇、步勇、和写信的人。”
王雪薇收到威胁信后，自称在班上丢了钱包，想趁机找到威胁她的人。虽然穆涂不知道对方哪根神经搭错了，凭一个烂大街的烫金夹子就咬死他是写信的人，但穆涂还是隐隐感觉，这事不太对劲，一定有什么原因才导致她那么坚信不疑。
“王雪薇怀疑是我写的信，所以想对我下手，步勇大概在中间出了不少力，不然就凭她一个，没那么大胆子，何况要从学校附近掩人耳目的把我带去工厂，必定需要一辆车，还得是她相信的人，那就只剩下步勇。”
“王雪薇肯定是想要弄死我，但步勇不这么想，他需要有人给他顶罪。”
“顶罪？”庄漆乐疑惑，“他为什么会提前对王雪薇动手？”
按照于楚所说的，步勇想要进行完美犯罪，受害者必须是无人在意的孤女，王雪薇没毕业，身为在校高三生，一旦失踪，立刻会引起注校方注意。
当初于楚就是因为高三毕业了，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更别提报警，这才导致凶手至今依然逍遥法外。
穆涂没有立马回答，反倒是挑眉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提前？你知道步勇打算什么时候对她动手？”
“我——”庄漆乐卡了壳，眨着眼道：“我猜的……”
穆涂没什么诚意的笑了下，转回之前的话题：“就按你说的，他找人顶罪是因为想提前下手，那既然他们认定写信的人是我，保不齐那点破事哪天就给捅出去了，步勇不会让自己身败名裂，避免夜长梦多，自然就提前了。”
“到工厂后，他们或许发生了冲突，或许没有，总之王雪薇一定是步勇杀的，否则没道理步勇走了她还一个人留在那儿，只是步勇没有想到，这所有一切，都被一个常年的偷窥狂、真正写信的人看见了。”
“那人一直跟踪偷窥王雪薇，这次也不例外，既是放言要‘惩罚’她，那没猜错的话，把王雪薇钉在墙上、在她胸口插了把刀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他。步勇要把自己摘出去，肯定不会轻易留下任何破绽，而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凶手极度狂妄有恃无恐，根本不怕自己暴露，所以打电话放火的人，不是步勇。”
穆涂说完，庄漆乐还在沉默着。
信息量过大，她脑子有点乱，垂头兀自整理思绪。
穆涂往后靠，抱臂闲闲的盯着她看。
一阵铃声打破了片刻安静，庄漆乐呆滞了下，拿起手边的电话，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起。
“喂您好，哪位？”
“小庄，是我。”简奶奶的声音。
庄漆乐目光一凝，之前她留了电话给简奶奶，叮嘱她有急事才打给自己，此时肯定不会是来寒暄的。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奶奶，怎么了？”
简奶奶道：“那群警察怀疑墙里埋了尸骨，正在派人敲墙，我听见他们有人打电话，步勇的车在高速公路口被截了，但车上的不是步勇，他失踪了。”
“什么？！”庄漆乐一惊。
步勇失踪了？怎么会失踪？
他怎么可能反应那么快，还这么短时间内就想到了调虎离山？
挂断电话，庄漆乐对上穆涂目光，心头莫名不安，“步勇失踪了，我感觉……他好像知道了。”
穆涂眯眼，随即，倏然起身朝外走。
“阿涂？”
穆涂脸色很沉，“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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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太多了，写的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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