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

“你爱他？”顾老转头问道。

“是的，忘机此生只爱魏婴一人。”

“有多爱？”顾老转过头，神色严肃的说道。

“忘机爱他，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全部交由他，九死不悔。”蓝忘机看着顾老的眼睛，平静又坚定的说道。

顾老的神色放松了一些，而后无奈的叹道：“也是，若是要救他，这世上也没有人能比你更合适了……”顾老看了看跪在眼前的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顾老摸了下自己手中的竹简，最后还是将他放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熟悉的卷云纹抹额，顾老突然转了话头。“蓝湛蓝忘机，我最早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才刚出生，不过一个娃娃。后来出了些事情，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一晃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的，你却最后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我眼前。”

“前……前辈曾经是云深人吗？”

“不算是。”顾老皱着眉，并不打算多讲。

“再之后听见你的名字，就完全是因为魏婴了。十几年前，我第一次见到魏婴。那个时候的他瘦瘦小小的，看着很喜人。只不过他那个时候因为心疾，已经快死了。脸色白的像鬼一样，若不是他还有呼吸，我以为他早就没了。当初抱着他来的时候，魏宗主心疼极了，眼中都泛着泪。我当时只不过犹疑了一会，宗主他便险些要跪下了。宗主与我有恩，我岂有不救之理？况且，当时的魏婴根本没得选，死亡还是鬼道，他必须要选一个。”

“我……我知道，江澄跟我说过。魏婴他修习鬼道，是为了活下去。”

顾老挑挑眉问到：“你就只知道这个？”

蓝忘机不解，问：“前辈，我还应该知道什么？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是我忘了不该忘的东西吗？”

顾老把那纸包包着的香料拿了出来。他细细嗅了嗅，而后皱皱眉拿开了。“这个你认得吧。我刚刚看过，是份上号的香料。只不过里面加了点东西，倒是让人很在意。”

蓝忘机不解的看着顾老手上的东西，歪头问道：“这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用的香，里面加了什么？这和我刚刚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顾老意味深长的看了蓝忘机一眼，眼中的情绪有渐渐消散的痕迹。“这里面加了些西域的药草和岐山的古方。这些我不必提，说了你也不懂。”

顾老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蓝忘机，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呵，或许这也是你和阿羡的命。我跟你聊聊它的作用吧：这个香短时间使用，能让人热情衰退，情绪降低，封存一个人最近一段时间里印象最深的记忆，或者是人。长时间使用，会让人心性大变，变得偏激或者冷漠，多疑或者极端。我对这些了解不深，但是我记得他还可以跟些阵法和法器一起用，这样效果似乎会更强：若是配合使用，就可以指定一个人对另一人或者事情的情感发生改变，例如厌恶或者喜爱。若是加以控制，还可以让人强制忘记之前一段时间的绝大多数的记忆。唔，我没怎么见过被这东西荼毒的实例，但是我记得书里是这么写的。你之前丢的记忆，应该也是……”

顾老的言语适时的停住，他看了看已经红了眼的蓝忘机，微微摇了摇头。

“我忘了的那些，都是因为这个？”蓝忘机苦笑了两声，而后僵着身子冷冷的看着桌面上的一切。

是……蓝曦臣。

蓝忘机并不确定蓝曦臣究竟对自己做过多少，但是他知道这香，确实是蓝曦臣给的无疑。

这么长时间以来，即使知道蓝曦臣做了错事，即使知道蓝曦臣与金家勾结，蓝忘机也从没真真正正的恨上蓝曦臣。

在他险些在雪地冻死的那一刻，在蓝启仁冷落忽视他的十几年的孤独的时光里，他有蓝曦臣，也只有蓝曦臣。

蓝曦臣救过他，蓝曦臣陪过他，虽然从不涉及什么情爱，虽然只是朋友之间的平淡相处，但是在蓝忘机这里，蓝曦臣也早已成了无比重要的存在。

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切原来都是假的？

那个人所有的陪伴和关心，陪他走过的所有一切，全都是设计好的，全都是骗人的。是蓝曦臣控制着自己忘了他跟魏婴的所有的故事，控制自己改变了心性，篡改了自己和魏婴相处的那些细节，让他伤了自己此生最不愿伤害的人。

到头来，就连他自己的感情都是假的。

他对蓝曦臣的那些信任和感激，到底是被人控制着生发出来的，还是他自己由衷的感情，现在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原来，他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被别人控制的笑话。

什么都是假的，唯独真心的感情，却让他都忘了，彻彻底底的全忘了。

“我与魏婴十年前的经历，我和还有五年前他来云深的那段日子，我都忘了……这么多的记忆，就只有魏婴他一个人记得。他一个人兴高采烈的来云深履行承诺，一个人黯然的平复难过，一个人去承受我所有的迁怒。我对他骂过最重的话，打过他，伤过他，用我最残忍的一面对待他。前辈，你说魏婴当时见到我的时候，应该很失望吧，他要来找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