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

“你也知道不是？你叔父如何教你，你便如何学吗？为什么你心里就没有自己的是非判断。你告诉我，我徒儿做错什么了？是不该下山找你，还是不该去救那些世家杂碎？亦或者是不该保护自己的爹娘？你告诉我，我徒儿做错什么了，要被你们这样对待！？”顾老红了眼，蹲在蓝忘机身边发狠的攥着蓝忘机的脖子。

“咳，前辈，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是非不分，是我被蒙了心。”

蓝忘机现在没有任何灵力，身体跟常人无异，接受这样的攻击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他能听到身体骨骼点点碎裂的声音，可是却不敢挣扎：这些都是他应该受的。

蓝忘机闭上了眼睛，羞愧的不敢抬眼。就算知道顾老之前的善意和和蔼都是来试探他的，他也不会多有怨言。

他愦欠的人和事都太多，罪孽也太深。以至于他每一夜都会面对许许多多和眼前人一样的眼光，每一夜他都会这样愧疚难当，难以入眠。

“被蒙了心？”听见蓝忘机的话，顾老的手松了松。“蓝忘机，我这个人向来护短，你对阿羡做过那些事，随便拎出来一件，都足够我杀你千次万次。你早就该死，我当时又何需救你。”

顾老松开了手，喘了两口气之后平静了心情。他站了起来，俯视着蓝忘机苍白的脸，说：“若非你是蓝家的孩子，若不是你现在是真的有用心救阿羡，若非阿羡他……蓝忘机，我这个人小气的很，睚眦必报，即使你也能被称得上一句情有可原，你在我心里也绝不无辜。”

争执间，贴在蓝忘机身上的符咒掉了下来，蓝忘机挺起了身，将符咒小心收好，而后接着好好的跪在顾老眼前。

情有可原，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情有可原呢？

顾老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又开始细细打量桌上的物什。“你们蓝家简直就是我的克星。蓝忘机，你告诉我，把一件瓷器一次次的打碎碾压，等到最后什么都来不及才想起来把他好好保护粘起，有意思吗？”顾老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可是仅仅是这样的语气，也让蓝忘机心中无比滞涩。

“你说，若是能将瓷器恢复成原本五成新也好。你结果最后用这个，是嫌我徒儿死的还不够快吗？”

蓝忘机抬起了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前辈是什么意思，忘机不懂。这些是帮不到魏婴吗？还是这些不够？”

顾老哼笑道：“是你给阿羡加的封印，你知道怎么害他，却不知道怎么救他。我想看看你的报应，却又不敢让他真的死在了你的手里。”

“前辈是什么意思，还望前辈明示。我该怎么救他？是我又做错了吗？”蓝忘机心口发颤。看着他小心又害怕的样子，顾老心中总算有了的慰藉。

“蓝湛，你这么多年施加在魏婴身上的每一个封印，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把带刺的锁。他的心脉在一次次的压迫中已经失去了维持生命的能力，你才想起来救他。我得承认，你的方向确实是对的，而且现在已经找到了解开这些锁的钥匙了，但是他身上的伤呢？你指望着他伤痕累累的心脉能带着他活过多久呢？你指望着他能靠吃药吊多久的命呢？”顾老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顾老在蓝忘机呆滞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满溢出的后怕。“我如果告诉你，你能用你半条命来换魏婴……罢了，谁的命不是命呢？”顾老说到一半，突然转了话锋。

谁的命不是命呢，他没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为自己做些什么。无论是亏欠的人，还是被亏欠的人，都没资格对别人这样要求。

无论是面前的蓝忘机，还是蓝家的其他人。

蓝忘机明白他的欲言又止。“前辈，若是可以我愿意的。能换魏婴一条命，要我什么都……”

顾老打断道：“年轻人，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你现在无比炙热的喜爱，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能确定吗？你能保证你永远拥有此刻的热情和对魏婴的感情吗？你能保证你可以几年十几年不变心、不后悔吗？你能保证未来因为这个决定身体不适的时候，不会去怨恨魏婴吗？你不能扬言未来，因为你就连自己的现在都没法保证。”

“你对阿羡是责任还是愦欠，对他是怜悯还是喜欢，你现在能分得清吗？你真的是爱他的吗？”

蓝忘机没有说话，默然的愣了半晌。须臾，顾老便听见蓝忘机黯然的言语：“前辈，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把朱玉当顽石，把心爱当敝履。我在不断的走弯路，走错路，被假象迷了眼，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我和他本不该错过这么久的。我再不挽回，再不救他，就真的来不及了。

前辈，或许你说的是对的，等若干年后，我的热情真的会消失。但是我知道，若是不帮他，不救他，我必定终生后悔。前辈，我得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