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愿闻其详?”梅念卿特地用中原话追问道。
“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乌庸太子。”那只鬼一字一句道,且似乎有点惊讶他会说中原语。
梅念卿心里佩服,表面不动声色,他缓缓道:“那你抓我干什么?我跟你有仇么?大哥…大哥先放开,放开行吗行我腿都给冻废了。”草啊是真他妈不行了,妈的再不来他真的就要手动截肢了!
他的冷汗都流到下颔,那只鬼却仿佛故意耍他,直接忽略最后一句,还一字一句道:“简单,既然你不是他,为什么还要冒充他来拉仇恨?你们肯定有关系,而且不是一般的关系,你是他的侍从吧?只要拖住你,难道还怕他不来?”
在佩服这只鬼的推理能力的同时,他也担忧着这条腿还要不要了,他咬牙道:“那…那兄弟你先把我放开吧?反正你看我这条腿冻着也跑不了,要是再这样不仅你的鬼气消耗殆尽而且殿下看到我这样说不定会削了你…你不是想找他打架吗要是把鬼气都耗在我身上你怎么打分分钟就被他秒了好吗我保证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只鬼不知道是低估他放松警惕还是真的是消耗严重了,从方才攥抓的力度就小了许多,到现在松开。
梅念卿好容易才把那只腿转移。他坐在地上,尽量把靴子除掉,使劲揉搓被冻太久因麻木没有知觉的脚,凭借着他在梦境中多年丰富的荒野求生经验,血液若是太久不流通局部会坏死,也就是一块身体上没有知觉是肉,神经系统也已经坏死,需要截肢才能保证坏死细胞不扩散。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摩擦促进局部血液流通,拉伸促进全身血液循环…(生物不好别喷我)渐渐的,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条腿的存在了。隔的时间太久,换个普通人早就废了,但他有修为在身,虽然那条小腿还是冰冷苍白的,但好歹神经系统没有坏死,他还能感觉的到,血液还能流通。
脚步声。
他于是大喜,救兵终于终于来了吗!蓦然回首,只见那少女独自小跑的身影,他心中“咯噔”一下。那只鬼挣扎着起来,把少女吓的不敢靠近,梅念卿看了那只鬼一眼,打手势道:“怎么了?见到他了吗为什么没有过来?”
那少女也不敢大声,她喘着气,打着手势和口型道:“我找了好久找到了,但是里面没有人。道长现在该怎么办?”
梅念卿长吁一口气,又隐隐担心起来,如果太子真的来了,免不了又要给领个盒饭,况且他这边已经解决大半了。但是依少女所说太子还没回来时什么情况?难道她找错地方了?也不对,他们住的地方偏僻又显眼,三岁小孩都记得住。但也没什么事可以让他这么晚招呼也不打也不回来吧?莫非他那里出了状况?
那只鬼面色也不好看,似乎有点懊悔松开了他的腿还想摸过来。
梅念卿努力手脚并用挪动身体向后缓缓退去并打着手势让少女过来,少女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冒着危险过来帮他一把。
但冻上的那只腿短时间还不能用。要是换了他梦境中的身体,就算腿被冻成冰块还能活蹦乱跳单脚跳的比兔子还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这副身体太羸弱没经历过沧海桑田四处漂泊的磨砺还是体育烂的不行,冻伤就没用了连控制都不行,娇弱的连他自己都想直接把腿锯了省的拖着那么大块累赘。
那只鬼方才歇息一阵精力又上来了,毕竟是个厉,他现在又“瘸”了一条腿,力量对比太悬殊。那能怎么办?打不过就跑啊蹲在这里等死吗?!
也顾不上什么害不害怕了,照他这个挪动速度基本没希望。于是一咬牙,手肘撑着地面半支起身子,好家伙,那条僵硬的腿不能动却能痛,啥事儿都干不了反而还拖后腿?!这什么人工智障保修了吗,这里有免费截肢服务不谢…他还没吐槽完,手臂被一双柔软的手掌托住了,那双手还在微微颤抖,梅念卿也不废话双手一撑腿蹬两下就站起来了,虽然那只腿若有若无踩在地面还有种虚空轻飘飘地,但好歹已经站住了。
那只鬼依然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向这里逼近,因为即使他站起来了,也跑不快——至少没有一只厉鬼快,他似乎对这件事很有信心,再者这里还有个女孩,一介凡人只能是他的陪葬品。而梅念卿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对少女笑了一下,算是感谢。随后还没等她脸红,拉着她的手拔腿就跑,完了还不忘甩出几张符纸!
鬼都震惊了,原来真的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前面已经提到过,他不是普通人,有修为在身,在一系列的科学方法搓擦按揉后,恢复的也比普通人要快。其实他早就恢复好了,原来刚才的一阵弱不禁风断脚瘸腿都是他养精蓄锐造出来的假象!那符纸也是他准备着现在用的呢?!
好一个戏精,那只鬼还愣了一两秒反应过来后发出类似动物的狂嗥,他被那张符贴住额头,头颅暂时动不了。于是一阵幽蓝的狂飙般飙进茫茫黑夜。
“嘘——听话,不要哭。”
“你要是再这样脸就变丑了,就没有人喜欢你了…唉唉唉不是,别!再哭的话小心把那个家伙引过来!”
这句话真管用,话音未落,呜呜咽咽的声音就减弱了一大半。刚才把她体内怨气引渡出去着实花了他不少力气,怨气还挺重,寄生在她体内至少一个星期了。
不过这样根除也好那只鬼暂时追不上来了,令人头大的是这个少女似乎要把下午收的惊吓一次性哭个够本,泪水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落下来,砸在地上和衣服上。梅念卿没法,人家至少也帮他脱离危险了嘛,现在轮到他送少女回去了。
少女趴在他的背上抽抽哒哒,梅念卿还一路连哄带吓威逼利诱坑蒙拐骗(?)地安慰,他这么做当然不是风流成性闲的没事,就怕的是熟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还以为他对少女做了什么把他乱棍打死啊。
如他所料,乱棍打出门,但是他溜的快再加上月黑风高一下子就没影了。
待他摸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已经没有精力去分清方向了,他心中的疑问太多,先是竹林里的神秘人,女人,眼珠,后面又来了个算命的鬼,这些事太蹊跷,就算恨也不会到这个程度吧?还都是刨心刨肺恨不得生吃了他一样,他到底干过什么啊至于吗,矛头通通指向一个地方下了决心地不让这个人好过。
除非…太子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在黑暗中,梅念卿摸索着把胸前挂着的那块坠子拿出来,闪闪的。他低下头凝神细看,这坠子上镶着亮晶晶的金片和类似骨头的饰物,金片上有精细的皇家专用花纹。上面刻画的是一副天相图,金为天幕,玛瑙作星,看上去华美又神秘。是他们五人各有一坠的荧惑守心护身符。他看的不是坠子上的花纹,是这坠子的发光效能。
这种荧惑守心护身符,是他们五人的专有特制,普通人是买人手一张的那种廉价开光符,大户人家顶多请个金匠把花纹刻华丽些。
而他们的是专炼法器,由太子亲自开过光功能齐全,晚上可以当灯笼有智能服务遇到情况还能检测队友生命体特征和方位而且不受法力影响。在那个时代,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万金难求稀世珍宝价值连国子孙后代十几辈都不用愁。可惜的是在梦境中他竟然把这块举国无双的古董搞丢了,也是想想都后悔。
好像扯远了,是的他就用这来照明,在他的印象中这坠子好像还有人工智能服务?时隔太久有点不会用,于是就站在那里拿着坠子戳戳戳。快把坠子戳坏了的时候,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坠子发出淡淡的白光,也许是没开完全光线很暗,但至少拿在手上可以照明了。
这时他才看清自己周围的环境,自己处于山脚下,天空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月亮都被云海遮挡了。山体坡度不大,但很高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用什么识不识了,他敢撅断手指头赌这是铜炉山!
话说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百思不得其解,全当是巧合吧。梅念卿也没多想,举起坠子认清方位便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还没等他迈开步子,霎那间,从后方上空打来一丛亮瞎人眼的光芒。
他猛地回头,长时间适应黑暗的眼睛一撞上亮光被迫遮住了眼,不过在一瞬间他看清楚了那是从云层里射出来的光芒,一个下天庭的小神官已经走到在他身旁。
梅念卿依然捂着睁不开的双眼道:“你好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对于他这么耿直的问法小神官没有不高兴,他只是淡淡道:“抱歉,我只是负责把您带上去。其余无可奉告。”
梅念卿终于放下手眯着眼打量他,虽然不知道把他叫上去干嘛,他还要去找太子。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最好还是上去看看说不定太子也在上面。反正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权当去天境仙都游览景点也好。
于是他悄悄把那块坠子重新戴好塞进衣服里,跟那个小神官一起踏上天梯。
天梯长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像一条垂在天边的乳白色巨蟒,悬浮于空中,在浩瀚的天穹莹莹闪亮,萦绕着袅袅瑞气。让他不禁联想到通天桥。一踏上去还没走几步玉阶,再向下看地面似乎已经遥不可及,天梯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他收回目光,继续向上随着小神官快步踏去。
“帝君。已经带过来了。”小神官声音很空灵,像是没有活气。也是,方才那小神官极少说话,看起来冷漠地很。
方才带着他弯弯绕绕,伫立在一座华丽辉煌的建筑面前,金碧交辉,牌匾上金底蓝字刚劲地书写着四个大字“天悦龙庭”梅念卿心下便了然:天帝的宫阙。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那华丽的重门便自动缓缓打开,露出殿堂御座上的天帝,梅念卿像是想起来什么,他刚向后退了一步便被那小神官摁住,几乎是被抓着走进大殿。
这时他才看清在天帝面前也背对着他伫立着一位身形纤长的白衣人,背影似曾相识,他心中安了点心。但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被召上来是干什么的,见了这个场景更云里雾里了。
他前面的白衣人只是微微侧首,对他的到来并无惊讶。梅念卿又打量起坐在宝座上的天帝,这位天境仙都的帝君。
他看起来和“君吾”并无二致,服饰外连神情和面容都相似的很,令他想起梦境中“君吾”的可怖反差,也紧张起来。
天帝睁开眼,他深不可测的眸子里似有一潭潺潺清泉,温润至极。他开口道:“另外三个呢?”小神官欠身:“乌庸国土内未发现其符合生命特征体。”天帝颔首:“无妨,退下。”小神官松开抓他的手,缓缓退了下去。天帝又看向梅念卿温声道:“知道上来是做什么的吗?”前面的白衣人显然僵了一瞬,梅念卿摇摇头移开了目光,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已经对这个天帝产生了恐惧,可能是因为“君吾”的阴影实在抹不掉忘不了。天帝似是饶有兴趣道:“没关系。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恢复上天庭神官的身份,怎么样?”
梅念卿不知道该怎么答,似乎说“好”不好,说”不好”好像更不好,于是他没有吭声。天帝从宝座上站起来,梅念卿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天帝道:“放松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顿了顿,他径直向太子走去,浅浅的眸子划过他脖颈上环着的白色咒枷,他的眸子便一直盯着,许久才叹道:“你们五个本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何必想不开这样逆天而行,如今落得个声名全不复。”
说罢一挥手,宝座后方的金帘“唰”地拉开,银幕上是一群惊慌失措的布衣百姓在奔跑,更像是在逃命。他们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是那片竹林下方的小镇,继续看下去。这些人的身后并没有什么在追赶着,却一片哭天喊地,都想争先恐后地跑出这个鬼地方。待梅念卿上前几步凑近看清人群末尾的那些人,头皮都微微发麻,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
人面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