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要一起吃饭？”语气直白生硬，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午休时间本就很紧，朝曦好不容易摆脱顾慕文，可不想再因为吃饭耽误时间了。况且她对这个叫万乐的女生心存疑惑，下意识便想避开。
“朝曦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你是不是完全没把我当回事？！是不是我刚才说你好看你骄傲了？！！”
朝曦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太扭曲，即便她的漂亮脸蛋因为万乐刚才说的话，已经有些变形了。她总感觉这段话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想起来了，庄妈妈看的脑残偶像剧里……
“我只是，”朝曦组织着语言，尽量平和地看着她，“想去食堂吃完饭，快点回教室看书。”
“你不是富二代吗？你这么拼干嘛？”
朝曦眉心一拧，不悦瞬间挂上。她眉眼间起了冷色，整个人便也跟着生出距离感，只淡淡看向万乐，便让万乐顿觉毛骨悚然。
“哎哎哎，你别误会啊！”万乐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但看到朝曦的脸色就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我没有瞎打听你，你跟顾慕文走得近，你不是他女朋友就是他朋友，那你的家世肯定跟他的家世差不多嘛。”
“我被他包.养了。”朝曦凝视她半晌，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
万乐眼睛再次瞪大，整个面部表情的变化精彩极了。
“果然。”朝曦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唇边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是傻子吗？”
靠，被耍了。
“你这个人，长得漂漂亮亮的，说话怎么这么……”万乐词穷，整个脸都纠结在一起表达她的无语和不满，“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我一直在跟你好好说话我觉得。”朝曦没办法了，皱皱鼻头无可奈何地率先往学校外面走，“走吧，去吃饭吧，你把你要说的话一次说完。”
还是上次的那家餐厅，只不过交通工具从自驾车改成出租车。
朝曦想要付钱被万乐拒绝了，比她高挺多的这个姑娘笑嘻嘻地，“算我赔罪。”
还有付车费赔罪的？朝曦真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了。
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点了一桌子菜，万乐想点果酒，被朝曦制止了。
于是在上菜之前万乐一直在不满地小声叨叨，要喝酒赔罪才对的。
朝曦决定开门见山地，“你找我做什么？”
“跟你道歉啊！”万乐笑嘻嘻悠哉悠哉地砸吧嘴。
“你早上已经道过歉了！”朝曦硬声道，倒是不肯给她面子。
万乐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口，放下杯子拍着胸口边缓边道，“你真是太凶了！”
午餐时间店里很安静，两个小女孩吵吵嚷嚷动静实在不小，却都被其他的食客善意地包容了。
“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万乐说着有些兴奋地，“我觉得你特别酷！”
朝曦心生排斥，并不觉得喜悦，冷冷地，“我并不酷。”
言外之意就是，做朋友非常没必要。
万乐自然不知道朝曦的过往，把她的冷冷淡淡当做性格使然，或者是她们并不熟，亦或者是因为她伤害过朝曦，殊不知朝曦是因为觉得麻烦也深感不安，尚未被治愈的过往在她心里盘根错节影响深远。
“你别这样嘛，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三个字触到朝曦的敏感神经，她忍不住皱眉，情绪也乱了，“我只是觉得你出现得有点太突然了，而且你前几天才对我表示了恶意，转头你跟我说你要跟我做朋友。换你你能接受吗？”
“我接受啊！你好看呗！”万乐刀枪不入一样，看着朝曦的眼睛亮亮的，倒是好像真吃朝曦的颜。
朝曦没有遇到过只见过几次，完全不熟，却一个劲儿夸她的人，还是夸她，好看。
在朝曦心里，好看这样的词跟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朝曦觉得我不能搭她这个茬，整理着情绪依然坚持自己的话题，“我觉得你特别突如其来，特别诡异……”
说完朝曦愣了，突如其来，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闯入她的世界，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要带她离开。
好像一个人，好像陆衍。
朝曦的话停在唇边，被涌起的思绪挥散。
万乐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话好像还没说完，她耐心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这才感觉到不安，“朝曦？”
“我没事。”朝曦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假装把情绪也跟着吞下去，她垂眸盯着手边的白色杯垫思考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那慢慢来好吧，你说的做朋友慢慢来。”
万乐笑嘻嘻，“可以啊！不过……”她揶揄道，“你刚才那句慢慢来好像我俩在预备恋爱呢。”
朝曦冷笑，“我看不上你。”
万乐，“……朝曦你嘴太毒了！”
“要你管！”
“非常不可爱哎！”
“要你管！”
窗外厚厚的云层渐次散开，有光线从云层里一寸一寸溜出来，漫长而滞留许久的冬天好像终于打算离开，迟迟到来的春天已经迫不及待给小店首先送上一缕阳光，照亮了小店的黑色木桌和红色沙发，给桌上的绿植投下影影绰绰的倒影，照着小店里穿着水蓝色校服的两个女孩，她们面上是青春的色彩，和阳光相得益彰。
“所以，你喜欢顾慕文？”说完朝曦嘴角抽了抽，这次真的是忍不住了。
“嗯嗯！”万乐狂点头，笑得很花痴，“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喜欢学长，不止我一个的。”
“他……有什么好？”朝曦发自肺腑地觉得，现在的女孩这都是眼瞎了吗？
“你真不是他女朋友？”万乐无语地，“那你倒是解释下啊！你们这么同进同出的，你还等他一起下课去吃饭……”
万乐絮絮叨叨地，朝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我也没说我是，怎么就默认我是了呢？”
万乐愣了愣，好像有点道理哈。
“再说了，他也没承认是吧？”朝曦神色淡然，语气颇为闲适，话却越逼越紧。她瞳仁里是湖水深深，平静无波下是旁人看不到的波澜，“你说你喜欢他，也不打听清楚就乱下定论！冤枉好人！话里话外还说我不是！真是强词夺理！”
万乐完全被绕进去了，脑子都懵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任朝曦轻而易举地占了上风。
朝曦看着傻眼的万乐，心里暗暗叹气，看起来她接近自己的确不是另有目的，这智商根本不像是会这么做的。
朝曦有些相信她说的话了，她可能是真心想跟她玩，跟她做朋友。
“万乐，”朝曦心软了些，放缓了语调，语重心长又无可奈何地，“喜欢一个人最起码要了解他是不是？喜欢一个人连他的喜好都不知道，你确定这是喜欢？我不否定你的情感，但你也不能迁怒于我，就算我是顾慕文的女朋友，你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对我指指点点。你做的那些，非常让人讨厌。”
“不是啊！”万乐急了，“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了什么？”
“什么？”
.
朝曦沿明德大的梧桐大道慢慢走着，阳光并不炽烈，温暖地挠着朝曦的痒痒。她脸上平静无波，即使刚从万乐那里听到一些让她难以置信的流言蜚语，她也好好的管理住了自己的表情，一丝慌乱都没有泄露。
慌乱无用，惊讶无用，生气无用，难受更是无用。
朝曦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迅速地转动着思考对策。
一开始朝曦并不打算应对，她觉得蛮无所谓的，况且对付流言蜚语最好的方法就是任其自生自灭。
但好像这样的态度并没有加速流言的消亡，反而纵容了流言传播的速度和范围，尤其是顾慕文还是个风云人物，虽然朝曦不明白怎么会有女生喜欢他，一个看起来徒有其表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朝曦不否认顾慕文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或者说兄长，但他表现得太过于玩世不恭，这样的男生不是会让女朋友非常没有安全感吗，还是说青春期的小女孩就是喜欢这样的桀骜难驯？
要是背后说说就算了，好歹自己听不见，也不至于被影响。这几日总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待自己把目光移过去又换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眼里的讽刺是显而易见又恶意满满的。
朝曦在梧桐树旁的黑色长椅上坐下，偶有风吹动树叶和她的头发，哗啦哗啦一片声响由近及远。此时此刻她的无奈胜过任何时候，她克服恐惧和怯弱很努力走出自己的世界，接受现实从喻长安变成朝曦，跟朝家示好，装乖巧装单纯装懵懂，都只不过是想好好读书考上明德大这样的大学，拥有跟朝家人平等对话的权利。
怎么这么难？
有人陆续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不同含义的各色眼神，也有抱着课本走得很快目不转睛的，专注的身影反而让朝曦多看了几眼。
“朝曦。”
满脑子纷乱被叫了名字的朝曦，听到声音迟了几秒才看向叫自己的人，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但自己好像并不认识，难道是同名，可她分明直勾勾盯着自己。
朝曦指指自己，歪头疑惑地，清澈眼眸闪烁着不确定，“你叫我吗？”
是一个戴着圆圆眼镜，梳着马尾辫的女生，身上穿着附中的校服，跟很多女生穿校服还要求个性不同，她穿了整套校服，连衬衣都是校服的衬衣，一丝不苟一尘不染。她手里抱着一大摞课本，身后还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
“是的，我叫你。”女生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表情里透露出一股严肃，看朝曦的眼神也是认真而专注地，“我只是提醒你，你们班蔡阳在传你的坏话，你自己注意一点。”
朝曦愣了。
风又动，梧桐叶哗啦哗啦，像是下起小雨。
女生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在育人培训机构他就在乱说你的坏话了。”
这次真的走了。
朝曦想起来她是谁了，育人培训机构跟她同班的女生，坐在第一排，跟朝曦的位置就隔了一个走道，这个女生几乎是去得最早的，总是埋头看书和做题，跟她一样没什么朋友，却能跟上老师的课程进度，让朝曦羡慕不已。
风止，树静，朝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梧桐大道的尽头，自己的头发和衣角也静默着，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表达着沉默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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