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四周太过于安静，还是谈起的话题有些沉重，顾慕文总觉得压抑，明明两人坐在空无他人的地方，唯有风声阵阵。
后面的事，顾慕文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朝曦退学，夏宁的死被朝家用钱摆平，欺负过朝曦的全部转学了。唯独韩梦芊好好的在那里，朝家生怕她有心理阴影似的，还给她换了班。
而朝曦一次一次离家出走，甚至大闹朝老爷子朝启仁的寿宴，圈里的几乎都在私下讨论，朝家有个私生女，还是个小疯子。
“她们说我心理有问题，就把我关起来了。”朝曦低下头，看着自己细细小小苍白的指节，“可我觉得我没问题，只要能回家我就没问题。我才不是疯子，他们才是，那个大房子里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又一阵风过，朝曦的声音在风里支离破碎。
“昀哥……”顾慕文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朝昀看起来并不是……”
并不是会这么处理事情的人，也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不关心朝曦。顾慕文结合自己当时听到的朝昀和韩梦芊的谈话，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我跟他说过，一开始就说过，韩梦芊捉弄我，没完没了的捉弄我。他不信，他说我敏感了。”朝曦无所谓地，仰头的时候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风里颤颤，“你说韩梦芊怎么会觉得她不如我，她都害死人了也没人说她一句。我什么都没做，说的话却没人信。”
顾慕文皱着眉头咧了咧嘴，舔舔嘴唇后什么也没说。
“不过后来我明白了，她就是想要朝曦这个名字。她跟我说说，为什么你可以姓朝？我就不可以？”朝曦笑了，眼睛睁开，一瞬间收纳许多光芒，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谁稀罕！”
故事讲完了，朝曦看向顾慕文，面上无波无澜，眼里还有尚未平息的风雨，只淡淡地，“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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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跟你说的，你可不能让衍哥知道啊，也不能在他面前提，这是衍哥的逆鳞啊！”
朝曦咬着冰淇淋的勺子不耐烦地瞪顾慕文，“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多少遍了！烦死了！”
顾慕文委屈巴巴地抱着咖啡杯缩在座位里，被朝曦的白眼打击得蔫蔫巴巴的。
“我这不是怕你说漏嘴嘛……”顾慕文的音量一格一格低下去，“还有你冰淇淋少吃一点，你昨晚发烧呢。”
“婆婆妈妈的！”朝曦凶巴巴地嚷嚷，也不管四周的人对她投以什么样的目光。
“曦曦，你别这么凶，你看看人家小姑娘……”
元旦假期的甜品店坐了不少小姑娘，在空气都快要冻起来的寒冬，小姑娘们还可以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色的呢外套、粉色的毛线帽、粉色的小包包，还有精致的妆容和精心准备的笑容，小小的甜品店里都是女孩们悦耳的笑声。
顾慕文带着朝曦进来的时候草草扫了几眼，冰着脸旁若无人的样子，再加上天生的俊脸，成功收获四周小姑娘们的关注。
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个小姑娘过来要电话号码交换微信了，还有更大胆的直接约他出去玩。顾少爷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这种时候还是好好的端起了富家少爷的派头，熟练而委婉地回绝了小姑娘们的“好意”。
朝曦才不理会他的话，瞟了眼时不时看过来的小姑娘们，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顾慕文的长相来。
顾慕文被她盯得直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韩梦芊很好看，所以你喜欢她？”
顾慕文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干脆任她看着。
“还是觉得她性格很好？或者是你觉得她很可怜？”
顾慕文发现，朝曦虽然已经很久没上学了，也很久没有跟人接触，这些年几乎都是待在那栋小楼里，但是她的思路很清晰，思维也很活跃，甚至逻辑严密，没什么破绽。而且，她说话做事十分成熟，很少有小孩子的一面，常常几句话就把他逼得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跟她直说。
“我觉得她哪里都挺好的。”顾慕文退无可退，实话实说，语带真诚，只是俊脸露出些微惆怅，跟他垂头回避朝曦的视线一齐泄露了他的心情。
“可惜你发现，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就感觉错付真心了？”
顾慕文一愣，啥玩意？这用词你是哪里学来的？
“顾慕文，我只是觉得，不喜欢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干脆的。”朝曦用脑袋指指坐在他们附近，不断对顾慕文投以视线的小姑娘们，“要喜欢一个人也可以这么干脆的。”
“这不一样的。”顾慕文叹气。
“有什么不一样，你不了解韩梦芊，她们也不了解你。”
就像被戳中心事一般，顾慕文感觉到胸口拧着的那股劲儿松脱了，他对上朝曦的眸子，里面没有讽刺挖苦、没有正中下怀的得意、也没有撕扯别人伤口的险恶用心。
是坦坦白白和平铺直叙。
顾慕文突然笑起来，畅快而愉悦。
朝曦接收到四周投过来好奇打量的视线，狠狠瞪了顾慕文一眼，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不自在。
“朝曦。”顾慕文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一丝悲哀，“我只是发现我喜欢的那个人，原来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有点接受不了。”
“可是顾慕文，喜欢一个人不是喜欢他的所有吗？”
顾慕文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这这这这这！！！谁教你的？！！”
“我在电视剧上看到的。”
“......”顾慕文咽下咖啡正色道，“曦曦，以后这种电视剧可不能再看了，荼毒青少年你知道不。”
朝曦看着顾慕文义正言辞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跟一个未成年谈恋爱你是不是荼毒青少年？”
“那、那......”顾慕文感觉到口干舌燥，喉咙冒火，“我、我也是未成年啊......”
底气全失。
“早恋！”朝曦吃光了一个冰淇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跟顾慕文“商量”，眼睛泛着光芒，是期待，“你再给我买个冰淇淋我就不说你了。”
顾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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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顾慕文来朝家，那必定是往主屋去的，来意也就是见他心上人，这朝家花园这几年是个什么样，春夏秋冬有何不同，顾少爷是铁定不清楚的。
今儿来接朝曦，现在又把人送回来，这一来一回，可算是把花园逛了个通透。
“曦曦呀，你要是不喜欢待在家里，就跟我说，我带你出门溜达。”顾慕文怀里抱着给朝曦买的零食，一边走一边踢地上的石子。
“这里挺好的，安静。”朝曦咬着糖葫芦，腮帮子吃得鼓鼓的，“你太吵了。”
顾慕文郁闷，“曦曦你一天不怼我你会难受吗？”
“那你就不要让我怼啊！”
“曦曦你可以叫我慕文哥哥吗？”
“不可以，韩梦芊就是这么叫你的，肉麻死了。”
两人吵嘴正带劲儿，就听到有人叫朝曦。
“曦曦。”
顾慕文脸色滞了下，没太收拾好就看向那人。
冬日午后的花园里很安静，没有鸟语虫鸣，也没有四下打理花园的帮佣的走动，细微的响动也无，自然更不能有喧嚣。
于是这声不大不小的“曦曦”格外响亮。
“我故意在陆衍面前表现出我怕朝昀和韩梦芊，我抵触跟他们在一起，甚至让陆衍怀疑他们欺负我。这样陆衍就不会让我跟他们一起了。一开始就要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才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朝曦瞟了一眼站在花园里，明显是在等他们的朝昀，“最起码不会让陆衍以为，我就是单纯地闹脾气。”
顾慕文被朝曦突如其来的话题弄得摸不着头脑，拧眉看着她没有接话。
“我不是韩梦芊，我不敢闹脾气。”
朝曦从顾慕文怀里把自己的东西取走，低着头看着自己棕色小皮鞋上的小泥点，有在花园里溅到的、有在陆衍的小学沾上的，还有在甜品店里，有个女孩不小心踩到的痕迹。
“我不会跟他解释，也不会跟他们握手言和，他们也不是我的家人。所以……”朝曦抬起头坚定而带着怒气地看进顾慕文眼睛里，撞得顾慕文措手不及，“你不要当和事佬，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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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曦曦去哪里了？曦曦可不是经常跟着你的那些小姑娘，她身体不好，性格也内向，那些场合她不喜欢的。”
顾慕文心情正烦躁，被朝昀上来就劈头盖脸这么一说，脾气登时上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带她去哪了，上来就开始责备我，什么意思啊？”
两人坐在花园湖心的八角凉亭里，对坐着却各怀心事。
朝昀从昨日夜里就提着一颗心，今日刚起床就往小楼去了，却听庄妈妈转达朝曦被顾慕文接走了。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打去陆衍公寓才知道陆衍出国了，他却毫不知情。这一来二去好脾气也来了脾气，说话自然就欠了风度。
顾慕文一直在琢磨朝曦的话，才反应过来刚刚朝曦是以为他想让她和朝昀冰释前嫌，难怪分开的时候语气和脸色都不好，没想到刚坐下朝昀又堵他两句。
真是吃力不讨好，这朝家兄妹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朝昀感觉到自己真是关心则乱，竟然说出这样口不择言的话来，也难怪顾慕文少见地冲他发脾气了。
朝昀垂下头，无力道，“我感觉你们最近都很疏远我。”
“……没有的事……”顾慕文心虚，火气也下去不少，胸中还是忿忿，“那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啊！你说得我就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曦曦是个什么情况，我能带她去那些地方吗？衍哥不弄死我！”
“你就想着你衍哥会生气……”朝昀摆弄着帮佣刚送上来的茶杯，杯里茶香四溢，他却觉得异常苦涩。
“那可不……”顾慕文也不是傻子，朝昀话里有话他自然听出来了，但如今心里对朝昀的芥蒂让他不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也不想对朝昀过分为难，“衍哥可不是会生气。”
朝昀敷衍地笑笑，神色并未缓和多少，只是不再像刚才那样“气急败坏”。
顾慕文被茶水烫了舌头，差点吐出来，缓了半晌才注意到朝昀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劲，思来想去索性直说了，“昀哥，问你个事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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