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轿车的封闭车厢里十分安静，顾慕文把玩着手机面色难看地目视前方， 他身边坐着正在低头摆弄平板的朝曦。
顾慕文此时此刻还沉浸在刚才和韩梦芊的对话里，出了朝家就开始发少爷脾气，一会儿嫌弃司机停车位置不对，一会儿打电话跟谁谁谁嚷嚷，上车的时候愣把他家豪车车门关得巨响，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发脾气呢。
朝曦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熟悉她第一次接触的智能系统，因为很聪明几乎是无师自通，很快就把平板玩得很溜了。
不过，还是遇到难题了。
“顾慕文，微信怎么弄？”朝曦好似根本没看到顾慕文的脸色，只顾自己的事。
“不知道！”顾慕文想也不想气呼呼地回答。
车厢很安静，安静到顾慕文能感觉到两股凉嗖嗖的视线直直地射向他，传达的信息也越来越让他发怵。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机械地转动脑袋，扯出一个巨丑的笑来，“那什么，我来帮你弄哈。”
朝曦把平板递给他，在他低头假装认真摆弄的时候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也轻易就看出顾慕文在强装淡定。
“你跟她分手了？”
顾慕文动作一滞，差点把平板摔地上，哼哼两声，“嗯！”
“你不是很喜欢她嘛？”
“那是过去。”顾慕文故作轻松，却没察觉自己声音里的苦涩，“小爷现在弃暗投明了，不喜欢她了。”
“是么？”朝曦脸上露出莫测的表情，盯着顾慕文漏洞百出的脸，少顷无所谓地，“那挺好的，她是个坏女人。”
顾慕文听她孩子气的吐槽，没忍住笑了，不久前的情绪迎刃而解，“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朝曦露出你是猪吗的表情，鄙视地看着顾慕文。
顾慕文对朝曦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已经有些习惯了，无可奈何地，“那你现在告诉我，是因为我弃暗投明了？你就不怕我是他们派来的卧底？”
“顾慕文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朝曦嫌弃地冲顾慕文翻个白眼，眼神落在顾慕文手里的平板上，语气很轻松，“我才无所谓呢，她伤不到我的。”
顾慕文皱眉，盯着微信的下载进度声音低低地，“她上次明明把你搞进了医院。”
“顾慕文，小狗是她放我房间的没错，但是我可以跑出去找陆衍，那我是不是就不会那样了。”朝曦冲他狡黠地眨眨眼，歪着头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顾慕文睁大眼睛瞪着朝曦，口齿不清地，“你你你你你！！！”
“韩梦芊就是个笨蛋！”朝曦垂下眼睑，“我也不聪明就是了。”
顾慕文觉得您太谦虚了，“我觉得您比她聪明多了您。”
就刚才的一瞬间，顾慕文有种她是故意把自己弄到发病差点死掉，然后让大家都去责怪韩梦芊的错觉，震惊下又觉得不太可能，哪有人拿自己的命来赌的。
顾慕文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站在朝曦这边，即使心里有疑问也愿意相信她，跟自己之前无条件地相信韩梦芊并无二致。
“你肯定在想，我是故意的是吧？”朝曦坐正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怀里还抱着陆衍给的盒子，一直都没舍得放在一边。“我就是故意的。”
顾慕文手一抖，又差点把陆衍刚给朝曦买的新手机摔地上，一时情绪十分复杂。
“韩梦芊肯定故意饿了雪球一天，我发现雪球的时候它叫声都很小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它亲我，给什么吃什么，吃饱了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不认生，没心眼。”朝曦抱着盒子，神色平淡地讲完这个故事，“韩梦芊带它来就是为了让我出糗，也是在告诉我，就算她真的要弄死我，朝昀也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我要是就普通的病一下，朝昀肯定会跟陆衍说，梦芊不是故意的，小狗乱跑谁也想不到，反正曦曦也没事，就算了吧。”
顾慕文咧咧嘴角，没笑出来，若不是自己亲历了这件事，会觉得十分精彩也不一定。
“反正，我也不怕死。我不还击她，她还会没完没了。”朝曦咬咬嘴唇无奈地叹气，眉眼间染上烦躁，被她素净的眉眼淡化了许多，“虽然今天看起来她还是想继续跟我没完没了。”
平板发出轻轻的一声提示音，微信已经下载完毕。
果然车里WiFi不太稳定，居然下了这么久，顾慕文想着。
“可你要真的死了，衍哥会伤心吧。”顾慕文轻轻道，“朝昀怎么想怎么做我可管不着，但衍哥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好歹想想他吧。”
朝曦眉头轻轻拧了下，鼻头的小痣颤了颤，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抱紧怀里的盒子把头转向窗外。
顾慕文把手机和平板一起递还给她，“弄好了，第一个加的微信就是衍哥，第二个是我。嘿嘿嘿嘿，小爷太聪明了，要是第一个加我你肯定咬死我！”
朝曦接过来，一言不发地打开微信，盯着陆衍的头像沉默起来。
顾慕文也不再说话，他想他明白了很多。
那日发现朝曦的时候，已经快要不能呼吸的她看着陆衍还勉强笑了笑。
她不想死，最起码不想那个时候就死了。
.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朝曦看着眼前的学校，招牌上镶着花里胡哨的六个大字：“五朵花幼儿园”，围墙是粉红色和粉蓝色的砖相间而成的，上面还画着各种各样的卡通人物。
朝曦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跑来这里，“你家买幼儿园了吗？”
“带你来了解衍哥的过去啊！”顾慕文指着幼儿园大门，“我家没事买幼儿园干嘛。”
“切~每次你带我们去哪儿不都是，我爸买了个啥啥啥，我们去玩吖！”
顾慕文看朝曦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学他说话，虽然表情不合格，但语气确实还是挺像的，就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我……我……”顾慕文突然语塞，无可奈何地，“今天真不是，真是带你来看看衍哥以前上学的地方的。只不过……”
顾慕文看着幼儿园醒目的彩色招牌，不敢相信地，“这是什么鬼啊！以前不叫这个名儿的啊！”
“那叫什么？五棵草？五棵松？五个太阳？五色的海洋？”
顾慕文嘴角抖了抖，“请停止你邪恶的想法！以前是叫创文幼儿园的。”
“还不如五朵花呢！”朝曦嫌弃地，“小屁孩应该更喜欢五朵花，最起码画画的时候很简单，不会写字画五朵花就行了，你告诉我创文怎么画？”
顾少爷投降了，“要不我们先进去看看，别纠结人家叫啥了，这样也不好不是。”
朝曦歪着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说不过我了？”
顾慕文扭扭捏捏地，“……其实也不是你想的这样。”
“走吧，去看看。”朝曦率先进了大门，一回头看顾慕文还在原地，登时就不高兴了，“你干嘛呢？快跟上！”
顾慕文，“……”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的朝曦吗？
朝曦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大块草坪和几幢白墙红顶的欧式小楼，露出鄙视的表情，“啧啧啧，资本家。”
顾慕文顺着朝曦的视线看了眼幼儿园的教学楼，不解地问道，“这怎么了吗？跟我们读书的时候一模一样啊，一点都没变。”
“这里是哪？市中心。”朝曦指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在市中心修幼儿园还给这么大块空地，是不是资本家？”
顾慕文，“……”
这朝曦的八字是不是克我？！！！
“重点不是这个啊祖宗！”顾慕文急得抓耳挠腮，“我们明明是过来看衍哥以前上学的地方的呀！”
朝曦看着顾慕文，就像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眼神从受不了转为容忍，脸上都是与她不相干的包容，“看呗！看呗……”
朝曦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还是平静如水，眼里却翻涌着一些情绪，她把面前的大草坪囊括进眼睛里，语气里含着一些敷衍，“陆衍小时候？”
“嗯呐，衍哥小时候就在这里上幼儿园啊，我和昀哥也一起。”顾慕文打开话闸，滔滔不绝地忆往昔，“我们仨从小就在一起玩，玩儿可好了，那时候放学都不用三家来接，谁家车先到坐谁家的，反正都在一个院儿里……”
朝曦冷静地由着顾慕文喋喋不休，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了了，“陆衍小时候什么样啊？”
“衍哥啊？”顾慕文作思考状，一点一点挤过去，“衍哥小时候不爱说话，特沉默，也不跟大家一起玩，总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我们。而且一开始他就跟昀哥说话，都不怎么理我。”
朝曦笑了，“你看吧，都不喜欢你，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顾慕文，“……”
好尖锐，我能不回答吗？
“后来衍哥还是挺喜欢我的……”顾慕文没有底气地开始转移话题，“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次我们打群架，那叫一个惨烈，衍哥居然可以全身而退不说，还把园长找来了，把挑事儿的几个指给园长和老师，分分钟摆平了整件事。”
朝曦，“……”
幼稚！
“不过啊！”顾慕文摇着头叹气，“衍哥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话还是那时候他真不会说话，我几乎没听他发出过声音，老师们都怀疑他有自闭症。”
朝曦恹恹的表情瞬间凝住，脑子里不断地重复那三个字，“自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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