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短促而清晰的一声，像是关灯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刹。
朝曦和陆衍都没有去寻声音的来处，也不关心声音为何而来，他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却也都沉默着。
“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必须告诉我，不要我问了你才说。”陆衍慢慢走近她，屈指轻蹭了蹭她红透的眼角，最后扣拳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感觉到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还有，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我保证。”
陆衍的语气笃定而强硬，脸色却是柔和的。
“最后，喻长安，即使她是个骗子，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和曾经的你一样需要钱？喻长安，说不定她也在等她的父亲回家。你不可以忘了你的出发点，也不能对别人的所作所为妄加揣测。我不喜欢你这样。”最后一句话，陆衍并未刻意加重语气，含着几分无可奈何，还有哄孩子一样的口吻。
朝曦用手背擦眼睛，别过头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哄闹由远而近，应该是一群刚从山上过了跨年走下来的年轻人。
陆衍皱眉将朝曦护在臂弯里，有些后悔刚才叫人取走蛋糕时没有让车跟随。
人群慢慢靠近路边的两人，陆衍冷着脸带着朝曦继续往上走。
“咦，这不是？！！！”
朝曦躲在陆衍臂弯里，看到有两个鲜艳的人影向她跑来。
人走近了才看出来，是刚才肯德基遇到的两个女孩，她们看到朝曦似乎特别高兴，“小妹妹，你们也来看花灯啊！可是刚才已经关了，你看到了吗？”
朝曦懵懵地摇头，又看看陆衍，再点点头，默默从陆衍臂弯里退出来。
“衍哥？”
陆衍顺着声音看过去，是林穆，他身边跟着一群人，看到陆衍十分意外。
陆衍拍拍朝曦的脑袋，暗示她好好待着别动，走过去跟林穆寒暄。
“小妹妹，你男朋友认识林穆呀？”卷发女孩可惜道，“早知道他们认识我们就一起来了嘛。”
朝曦自然是看到林穆了，还有他身边的，上次在画展遇到的林穆的女朋友。
朝曦鼓着腮帮子，拉拉长直发女孩的胳膊，示意她们凑近些，待她们好奇兮兮地靠近，指着林穆跟她们小声嘱咐道，“小姐姐，我跟你说，那个人是坏人，你们别跟他玩。”
两个女孩先是一愣，随即互看一眼，发出爆笑。
朝曦皱眉，语重心长地，“你们不相信我会后悔的。”
长直发女孩笑出眼泪，拼命止住笑，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我会注意的。”
朝曦摇头，“算了，你不信就算了。”
长直发女孩一愣，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说话还这么老成，让她意外极了。
“小妹妹，我叫楚夏，”长直发女孩指着自己身边笑得直不起腰来的卷发女孩，“这是我的朋友安蕊，我们在明德大附中念书，你以后来找我们玩啊。”
朝曦点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楚夏拉着安蕊离开，跟林穆一行人汇合后说说笑笑地下山了，过了一会儿才苦恼地拍着自己脑袋，“我怎么忘了问她的名字了！”
“朝曦。”林穆说完又觉得有些后悔，不安的神色在深夜里让人难以察觉。
“朝曦，早晨的太阳光，好名字。”楚夏笑道，“林穆，你知道她跟我们说什么吗？她跟我和蕊蕊说你是坏人，叫我们别跟你玩。”
林穆愣了下，他身边的女朋友听到后笑出声，“你怎么惹到这个小姑娘了，上次见你也是怕得不行？”
林穆只沉默着，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
公寓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五点，此刻窗外还是一片暗淡，整个城市还未苏醒，远处的怀瑾山在黑夜里沉默着，一语不发地看尽这世间风起云涌、悲欢离合。
陆衍正在整理出国的行李，偌大客厅只开了落地灯，把陆衍挺拔消瘦的身形影影绰绰地投在墙上。
秦叔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身后跟着顾慕文和林穆。
“衍哥。”两人声音整齐划一，脸上却表情各异。
陆衍眯了眯眼睛，示意他们坐下。
这个时间特地过来，想来应该不是为了给他送行。
秦叔送上茶盏后退下，陆衍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面色无异地看向二人，“有事？”
“我听慕文说衍哥今天一大早就要飞法国，再回来就是一个月以后了，就恳求他带我过来，在你离开前跟你见个面。”林穆笑着，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茶盏接下也没动，只端端正正握着。
陆衍点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林穆迟疑地，抿了抿嘴还是开了口，“朝曦跟楚夏她们说我是坏人。”看陆衍面露疑惑，才后知后觉地解释道，“楚夏就是在落樱公园跟朝曦说话的其中一个女生。”
顾慕文乐了，“你着待遇跟我差不多嘛，小爷平衡多了。”
顾慕文成功收获陆衍的冷眼一个，和林穆无可奈何的注视半刻。
陆衍蹙眉，眼里闪过一丝厉光，声音带着微妙的寒意，“你是觉得她诽谤你？需要向你道歉？”
“不不不，不是。”林穆为难地，看了眼顾慕文也没寻到底气，只能硬着头皮，“我只是有点苦恼，有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来找衍哥。”
陆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直说便是。”
林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切入主题。
“你的意思是，当初朝曦退学是因为校园暴力？”顾慕文表示小爷惊呆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衍用眼神示意他闭嘴，你不知道的多了！
“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大概知道是小女孩之间的小矛盾，捉弄、孤立之类的，但是有个小女孩因此跳楼了，据说朝曦差一点也跟着跳下去了，被拦住当场晕过去了，醒来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因为这事儿也不只是跟朝曦有关，朝昀的那个表妹韩梦芊也牵扯其中，然后我爸不是教育局局长嘛，朝昀就找到我希望我找我爸帮个忙，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林穆一边说一边打量陆衍的表情，却没从后者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倒好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靠！都死人了还大事化小，头上顶的是.屁.股吗？”顾慕文跳起来拍桌子，被陆衍一个眼神吓得差点摔倒。
林穆为难地，“我爸也不想帮的，这事不小了，可是朝家都开口了，也愿意赔钱，我爸就想办法把消息拦下来了，朝家给了跳楼女孩家里一笔补偿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刚说韩梦芊牵扯其中是啥意思？”顾慕文敏感地察觉到关键信息。
“她呀！”林穆之前听说顾慕文和韩梦芊是男女朋友，但现在看他的表情倒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也没有顾虑地，“我后来找人查了下，就是这个韩梦芊唆使班上的女生欺负朝曦，那个跳楼的女孩因为帮助朝曦，就被重点针对了，被逼跳楼的。后来出了这事儿，朝家好像也不怪她，还给她换了一个班。倒是朝曦退学了，欺负她的女生也都转学或退学了。”
顾慕文脸上露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我其实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着朝家是大族，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也就没再查下去。”林穆笑笑，有些无力地，“怕是也查不到什么了。”
在窗外将明的天色和公寓黯淡落地灯的映衬下下，陆衍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他只沉默着，黑眸浓如深海。
半晌，他缓缓开口，
“给了那个跳楼女孩家里多少钱？”
林穆似乎没想到陆衍会在意这个事情，一时愣住，反应了下才磕磕绊绊答道，“几十万吧，也不是很多。”
陆衍笑了，脸色森然，“嗯，果然差不多。”
.
朝昀站在朝曦住的小楼外面，披着一件外套面色沉沉地和庄妈妈说话。
昨儿是朝家设宴，请了陆衍和顾慕文，谁知道两位少爷一位都不来，也不跟他打招呼，只让顾家管家往朝家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事来不了。朝昀便也没多想，只当是真的有事。一直到看到庄妈妈到厅里帮忙，想着朝曦这边没人照看，考虑让庄妈妈回小楼去。一问才知道朝曦下午就跟着陆衍和顾慕文出去了，两人从他家里接走他妹妹，却连亲自说一声都不肯，朝昀只觉得心凉非常。
但心里一直惦记着朝曦迟迟未归，一场宴会竟然勉力维持、强颜欢笑、食之无味，刚睡下听到朝曦回来了，披着衣服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我没想到他们会玩这么晚，我改天就去嘱咐陆衍和顾慕文，让他们也多考虑一下我们曦曦的身体，不能再这么胡闹了。”朝昀语气有几分他未察觉的惆怅，还有些微酸涩，在寒冷的冬夜倒是相得益彰。
庄妈妈敏锐地察觉到朝昀的反常，多少也猜到是为什么，“不用，曦曦说她很开心。”
庄妈妈是看朝昀和朝曦长大的，朝曦这孩子虽然自闭沉默，但很简单，也很善良。而朝昀这孩子，看着平易近人、亲和良善，但心思太深，十分让人捉摸不透。朝曦不与他亲近，庄妈妈完全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
庄妈妈看着寒夜里朝昀略显寂寥的表情，还是于心不忍，终究也不是坏孩子，“您快些回去睡吧，曦曦这边我能照看好的。”
朝昀点点头，后退一步向庄妈妈鞠了个躬，慢慢转身往回走。
庄妈妈等朝昀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里，才关上一楼的大门往楼上走。进了阁楼就看到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脸色.潮.红的朝曦。
庄妈妈在她床边坐下，心疼不已，“怎么就能把搞病了呢？”
朝曦笑着，眼神有些迷糊，快乐却是实实在在的，“很开心。”
庄妈妈摸摸她通红的脸颊，温柔笑着，“我知道。”
朝曦闭上眼睛，弯弯唇角，“我觉得，我喜欢陆衍，好喜欢他。”
庄妈妈叹气，无奈地笑着，“曦曦刚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啊，这样的话要长大了才能说的。曦曦知道吗？”
朝曦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偏偏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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