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趴在顾慕文公子位于市中心的顶层豪华公寓的阳台上，身边站着神色漠然的陆衍，她看着正在气急败坏打电话的顾公子，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顾慕文前几日就嚷着他有一间公寓，风景绝佳，视野良好，正好就在江边，是看午夜礼花的绝佳地点。没想到今儿来了，公寓里竟然停电了，据说下午的时候物业发现电路故障，正在抢修中。
三个人在黑暗里面面相觑，顾小公子当场就怒了，三分钟一个电话地给物业打，放话今晚要是修不好就开了整个物业，吓得物业老总亲自上门赔不是。
朝曦看着被物业公司的人占据满满的客厅，索性背对着客厅看江景。她的耳边全是江上吹来的呼呼风声，江的那一头已经有人正在燃放礼花，在她和陆衍的头顶炸开，流光溢彩，缤纷绚丽。
陆衍忍耐已久，他闭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没了耐心，眉头紧锁目视前方，“换个地方吧。”
说完也不等朝曦回答，笃定她会听自己的，抬腿就往玄关走。
“嗯。”朝曦也不多问，乖巧跟上，路过吵吵嚷嚷的客厅时幸灾乐祸充满恶意地冲顾慕文笑了笑。
顾慕文被朝曦笑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陆衍和朝曦已经进了电梯，忙冲出去朝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大喊道，“衍哥你们去哪儿？”
“去跨年！”陆衍冰冷的声音裹着电梯门合上的声音砸在电梯厅里。
“等等等等我！”
顾慕文没赶上，被陆衍果断抛弃了，他站在空荡荡的电梯厅里，身后是目瞪口呆的物业一群人，深深感觉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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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没有带着朝曦下到地下车库，而是往小区门口走去，他低着头看着手机，轻锁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朝曦落后他几步，一直半仰着头留意陆衍的神色。
可这个人实在难懂，朝曦根本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好出声问他，“陆衍，我们去哪？”
陆衍低头看进朝曦不染纤尘的眸子里，短促地滞了下，被极快地掩饰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朵烟花在他们所立之处的天空炸开，陆衍看到朝曦的眼里倒映了烟花，还有他。
华彩漫天，女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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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想，今夜城市狂欢应该是她此生见过最盛的景象。
她跟着陆衍从顾慕文家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也不知是何处在放烟花，他们的头顶的夜幕几乎没有断过各色烟火的表演，耳边全是烟花炸开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刺鼻的味道
陆衍沉默着，她便也不说话。
她刚刚问过他，他们要去哪里，他只说去了便知道了。
朝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条件地信任陆衍，即使她好像并没有认识他多久，好像才几天？几个月？半年？朝曦记不得了，她对时间没有概念，在她的阁楼里，时间的流逝是可控的，吞下药片只要一分钟、吃一顿饭是二十分钟、跟老师上课要一个小时、画一幅画是一下午......睡醒了可能有星星，也可能有虫鸣。她曾以为这样便是全部，是她的余生。
但是陆衍出现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能她相信他，只是因为他说，我不觉得她有问题。
可能只是这样……
这样或是那样都没有关系，朝曦想着，自己还没有长大，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认识这个人。反正，不管，无论，但是，因此......她就是相信他就对了。
朝曦一个愣神，才发现两个人走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刚好遇到红灯。陆衍正在接电话，拎着蛋糕的手不忘拦着她。朝曦停下脚步看向他，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清冷的眸子染了些许暖意，即使他的眉头还是紧锁着。
电话那头也不知是什么事，让陆衍面露不耐，他却没有挂断电话，仍旧耐心地听着那边的意思。
“好的，母亲。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说了，您保重身体。”
朝曦被母亲两字刺中胸口，似有前程往事尽数袭来，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了她狠狠的一击。朝曦觉得心口很痛，却说不出话来，像一直以来一样，她痛着却喊不出声。
朝曦鼻翼翕动，眼神错乱地看向陆衍，只看到陆衍握着手机神色自若，刚才的不耐好像随着电话的挂断而消失了。
和他们并列等红灯的车缓缓开动，失神到麻木的朝曦感觉到手被拉起，只是握着她的手腕，他并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带她过了马路。
朝曦觉得自己好像好了一点。
“先去吃点东西？”见她没有反对，陆衍便拉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在沉默间尽量消弭自己因为刚才的电话而感到的不适。
朝曦看着红色招牌上的三个白色的大字——肯德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衍拉着手腕走进了店门，一直上到二楼，在巨大落地窗旁边的空位坐下。
“我去给你点吃的，乖乖坐着。”
陆衍的语气实在平淡，表情也无甚特别之处，却因着外貌和气场，引得旁边桌的两个女孩一直看着他们，似乎还小声议论了什么。
在陆衍转身下楼后其中一个女孩跑到朝曦的身边，女孩烫着可爱的卷发，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妆，头上还带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头饰，说话却是轻声细语的，“小妹妹，刚才那个是你哥哥吗？”
朝曦盯着面前的卷发女孩，目不转睛地，眼神干净透彻，却让卷发女孩感觉到无所遁形。
卷发女孩刚才只觉得那个男生很有气场，脸长得也很好看，一看就是城中贵胄的公子，想要搭讪却不敢。看男生下楼去买吃的，就想着跟他带着的小女孩套套近乎，说不定可以要到男生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小女孩虽然看着年纪很小，你跟她对视了才感觉到她的气场并不输于男生，甚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更浓。
卷发女孩觉得有点心虚和不安，打起了退堂鼓，“不、不好意思啊......我......”
“他不是我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却含着病弱，而从她脸上也能看出这是个身体不好的小孩。卷发女孩心里有些慌，搭讪的事搁在一边，只想回到自己的座位。“这、这样的话......”
“你脸上画的是气球吗？”朝曦很有兴趣地端详着卷发女孩左脸上的图案，目光澄澈并无芜杂，又看向卷发女孩的同伴，坐在座位上尴尬微笑的长直发女孩，有些雀跃地问道，“用什么画的？”
长直发女孩愣了下，竟下意识就回答了，“化妆品。”
“可是另一边没有。”朝曦指着长直发女孩的右脸，眼里是来了兴趣的雀跃，“我给你画个别的吧？”
两个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跨年夜的关系，肯德基前台点单都排起了长队，大部分人都点了很多，因此点单队伍前进得很慢，陆衍耐着性子跟着队伍缓缓挪动，目光却一直盯着通向二楼的楼梯。
心里焦急又烦躁，还有一些从未有过的小失措。
等陆衍黑着脸端着食物托盘回到二楼看到朝曦时，陆衍脸色一滞，排队烦躁的情绪跑了个精光。
朝曦头上戴了一个夸张的红色头饰，坠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脸上画着气球和新年快乐的英文，正对着一个手心大小的镜子发呆。看到他便眼睛亮亮的显摆道，“陆衍，你看，我自己画的。”
陆衍，“……”
即使陆衍很努力去忽略那个红色的不知道缀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的头饰，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注意这个东西。
“那个......你哪里来的？”陆衍指指她头上的头饰，皱眉扫了眼四周，这店里有买东西的？
“刚刚坐在旁边的人送我的。”朝曦喝着热奶茶指指旁边的空座，“我帮她们画了好看的气球，她们感谢我的。”
好看的，气球。
陆衍沉默了，他可能理解不了年轻女孩的审美，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可以把跨年搞得像过年一样。
反正她高兴就好，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就是比较丑而已。陆衍这么想着。
朝曦是个很聪明的小孩，这是她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但她一点也没表现胆怯、激动、害怕或者是兴奋，即使她胸腔里的心脏一直在激烈跳动，却没有人发现她的小心思，包括陆衍。
托盘里的食物，陆衍吃什么，她便吃什么；陆衍不动的，她也不会去动。即使她觉得很饿很饿，朝曦今日到现在为止是第一次进食。
“刚才她们想问你的电话号码，我帮你拒绝了。”朝曦学陆衍咬着汉堡，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衍，生怕错过他的细微表情变化。
可惜陆衍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拆开蛋挞的盒子，递到朝曦跟前，语气淡淡，并无起伏，“这个热的时候比较好吃。”
“我跟她们说你是我男朋友，她们就不好意思问了，我给画完气球就走了。”朝曦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衍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却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在波动着。
陆衍随便吃了两口汉堡就不吃了，扔在一边，此刻正用赠送的湿巾擦手，闻言皱眉看向朝曦，“相好！亲嘴儿！男朋友！你哪里学来的？”
“电视剧。”朝曦的表情突然生动起来，透着小小的窃喜和孩子气的得意，这么一看她脸颊上的气球倒也相得益彰了，“庄妈妈看的电视剧，以前奶奶也看......”
陆衍抿抿嘴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倒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可奈何。
“陆衍，谢谢你。”
陆衍正低头翻看手机，抬头时黑眸里的光略微收束，他有点意外。
“以前爸爸就总说要带我来吃肯德基，”朝曦说的时候看了看托盘里的广告单，看到陆衍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很努力笑了下，“就是一直都没机会，也可能是没有钱，后来他就死了。”
朝曦抿嘴，笑容收起，真诚而严肃地，“谢谢你，帮我......还有那天跟你发脾气，我做错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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