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后,两人并未发现许一芒的踪迹,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常微。
“你就这么确定她在这儿?”江辞看着学校里密密麻麻的人和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学校的地皮果然便宜得有原因。
“嗯。”沈朝应着,往教学楼那边走去。
现在正值下课,学校里本该是喧闹的,但落进沈朝耳朵里却是若有若无的惨叫,很远,又好像就在前面一两步处。
沈朝在一栋教学楼下停了脚步。
这栋教学楼很崭新,应该是近两年才建好的,教学楼墙上,有这样一排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怎么了?”江辞也跟着抬头看去,“这不《易经》里的吗?怎么了?”
沈朝摇摇头,说:“没什么。”
嘴上说这没什么,但他却在这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步往教学楼里去。
沈朝直接走上了楼顶。
“怎么到楼顶来了?”江辞扶着栏杆往外望着。
“等。”沈朝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说:“等许一芒来。”
沈朝不明白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能耐报复那么多人,但当他看到教学楼墙上那一句话时才明白黑影说的最大报复是什么。
是许一芒自己。
她想用她的业障吞噬学校所有人的德。
直到太阳落下,也没见许一芒的身影。
江辞问:“她该不会不来了吧?”
“她会来的。”沈朝看着亮起的路灯,说:“她一定会来。”
沈朝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刺耳的笑声从天台门口传来,“久等了,沈朝哥哥。”
两人蓦地看去,却只见得一团黑雾。
等那黑雾从门口走出来,才隐约看清楚模样。
想不到许一芒的业障竟如此之多。
一头短发,模样长得可爱,偏左脸有一条疤痕从鬓角划至下颚,看去有些可怖。
见她只一人,沈朝皱眉,“常微呢?”
“你很关心她?”许一芒嗓音有些异样,发出的声音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嗡嗡的,“乌烟瘴气的,她不适合来这。”
沈朝一言不发,只盯着她,倒是江辞,冷笑了一声,厉声说:“乌烟瘴气还不是你的功劳。”
闻声,许一芒咯咯咯地笑起来了,扯得脸上的疤痕愈发狰狞,“这不是人人有份吗?”
许一芒望着楼下的亮起的路灯,讷讷地问着:“沈朝哥哥,你说什么才是欺凌?”
她的声音一点点的变凉,带着冬日的冷,“十个人欺负一个人算欺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人也是算欺凌,那么所有人呢?”
“所以你要所有人都以生命为代价?”沈朝平静地看着她。
“难道不应该吗?”许一芒回头看向沈朝,“没有人出生就注定成为恶魔,他们只是在成长过程中失去了成为天使的资格。”
许一芒笑了下,“所以你想了解天使堕落成恶魔的的过程吗?”
所有的欺凌都有格格不入,所有的欺凌总有自以为是。
格格不入的许一芒,自以为是的众人。
一切的黑暗在经历过了无感之后都会出现光,许多的萤火虫围着一点相拥,可以聚成明灯,而常微就是那束光,一点一点的汇成了一盏灯。
只是没想到,那盏灯会被人摔坏。
她处处小心翼翼的护着的、连碰都不敢碰的那盏灯,竟然有人把她毁了,摔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恨唐锦吗?”许一芒的声音很轻,有种一触就会消散的感觉,可牙齿几乎在咯咯打战,“她把粉笔末吹进我的眼睛,把墨水倒在我身上,她把我的头发剪了,她还扇我耳光。最恶心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她还扒我衣服,甚至还用铅笔扎在我的脸上,划出一条丑陋的血痕!!”
“你们总说孩子是最天真的,”许一芒扯着嘴角笑了,眼底全是嘲讽,“是啊,真天真!”
“你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吗?”许一芒一字一句的往外挤着,脸上毫无半点血色,连声音都是窒息的冰凉,“你知道什么叫做睁眼瞎吗?!你知道什么叫做天真吗!!?”
“呵呵呵,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许一芒嘶吼着,恶狠狠地瞪着沈朝和江辞,笑着扯得那道疤痕多么狰狞,“当然,你们也不知道一块一块割下唐锦有多痛快?”
许一芒说着她如何割下唐锦的肉,如何让唐锦惨叫却不被任何人听见,一字一句如同透骨的冰,浸透了肌肉和血管,甚至冻住了血液和心跳。
江辞努力稳着声音,“那另一个人呢?”
“谁?”许一芒神色冷淡,“姓赵那个吗?”
沈朝说:“被肢解那个。”
“那个啊。”许一芒说,“常微说她是自己掉下楼的对吧,其实是他事先把栏杆弄松了。”
说到常微的时候,许一芒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远方有红蓝的灯光交错闪烁着,警笛隐隐作响。
“警察来了。”许一芒看着沈朝,笑了下。
沈朝被刺得心里有些难受。
“你走不了了。”江辞说。
沈朝看向江辞,面上惊诧毫不遮掩。
许一芒说:“我也没打算走。”
不知何时,许一芒已经站在了天台边缘。
她目光直直的盯着沈朝,说:“你知道绣球花的花语吗?白色是希望,犹如黑夜中的明灯,粉色是美好,赠予一切所爱。”
仿佛一切都有预料,就像是处于本能,沈朝在许一芒开口的那一瞬间就拔腿向他跑去。
然而,还是来不及。
许一芒歪头一笑,往后仰去。
“许一芒?!!”撕破喉咙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赵天宇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只见一个人从五楼坠下,咚的一声,砸在地面。
远处有钟声响起。
庚子年的第一天,许一芒从五层高的楼顶一跃而下,零落如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