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后,李枝讲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在中文里的原意是指‘百姓本没有罪,因身藏璧玉而获罪。也就是说财宝能致祸。’后来也比喻有才能、有理想而受害。所以可以翻译成‘Ability, ideal and victimization’。”
许一芒眨了下眼睛。
“懂了吗?”李枝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许一芒摇摇头,“懂了,谢谢老师。”
李枝已经收拾好要走了,见许一芒还站着没动,心里忽地一酸,她说:“放学了,老师送你回家。”
她以为许一芒不走,是因为怕在路上受到欺负。
以前常微在的时候两人还能做个伴儿,后来常微没了,漂亮的脸蛋上也被同学捉弄出一条丑陋的疤痕,许一芒愈发孤僻。
听到这话,许一芒笑了笑,她朝着李枝弯腰鞠躬,声音平平的,让人听不出情绪,“谢谢李枝老师。”
她这样说着,李枝眼眶有些酸涩,一声叹息哽在喉头,终是无言。
天色一点点暗去,在天际之处竟有光泄出,几束余晖落进了教室,照着黑板。
许一芒盯着黑板上的句子看了很久,忽然,她歪头一笑,走上了讲台,把黑板上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中的逗号擦去了。
然后,她拿起粉笔,在下面写了一句话。
A man is innocent and bears his guilt。
一个人是无辜的,他应该承担他的罪责。
“11月30日二十三点零九分,在南开大道发现一具男尸,据调查,这名男尸是淮州市第五中学……”
“12月11日凌晨一点二十四分,在龙州小区发现一具女尸,据调查,此女尸是淮州市第一小学……”
“12月22日凌晨四点四十三分,在湿地公园发现一具男尸,据调查,这名男尸是淮州市儿童福利院‘天使屋’……”
明天就该是新一年了,10.12案依然毫无头绪。
也不能说是毫无头绪,这掌握的线索倒是没出错,但全部积到一起就有些许怪异了。
说不出哪里怪,但拼凑到一起,甚至是从现场、从监控哪哪看都不对劲。
特别是有几个受害者,从监控上来看,完全就是自残自杀的,但现场勘察又完全隶属谋杀案,着实诡异。
公安局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江辞看着常微是怒而不言,常微看着沈朝是坐立不安,反倒是沈朝最悠闲。
“沈教授,这都惨死多少人了?!”见着沈朝醒了,江辞搁下手机,赶紧凑上去,“这许一芒到底有完没完?咱们到底还管不管,小丫头的事儿还解决不?我这一天天的心里火越来越大了,你倒是给句话啊沈教授。”
江辞已经从隔壁慢慢开始挪窝了,美名其曰是为了更好地解决常微的事儿,实则看那架势,大有要在春节前直接搬到沈朝家来的样子。
江辞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听得沈朝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瓜子愈加嗡嗡作响了。
沈朝反手一挥,像算好了似的,正好一巴掌拍到江辞脖子上。
江辞懵了。
空气中弥漫着懵逼。
江辞这边反应过来,刚一句“你打我干啥”要蹦出口,就被沈朝一句“别吵”给胡截了。
江辞:“……”
“你杵这干嘛?”沈朝稍清醒了点儿,真的是一点,他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边儿去。”
话音还没落,房门儿就迎面朝江辞拍来了。
江辞:“……”
他这是做错了什么吗?
江辞浑身一颤。
不对,这人咋又回窝了呢?!
房间里,沈朝扶着墙壁,勉强站稳,视线模糊,脑子里也从刚醒来时的嗡响变得疼痛。
像是有许多人在他耳边低语,言语冰冷又戏谑,嘈杂得让人分不清身处何处。
夜灯发着微弱的光,沈朝睁着眼,那些光钻进眼底,刺痛得他眼泪止不住的流。
四肢像是抽去了筋骨,根本站不稳,倒下之际,忽来一双手接住了他。
“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影揽着沈朝的身子,“有几次了?”
“半个月前,有五次了。”沈朝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说话声音都挤不出多少来,“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醒来都是这样,有种还在地下的感觉。”
黑影抱紧了怀里的人,“别胡说,有我在你不会再回去了。”
“嗯。”沈朝应着。
稍缓和了一些,沈朝问:“你最近怎么不在了?”
还好抱着沈朝的手在沈朝稍好了点就松了些,否则黑影此时的僵硬定会被沈朝看出来。
黑影说:“这不是去找许一芒了吗。”
沈朝问:“怎么样了?”
黑影说:“许一芒的业障和德都缠绕在第五中学,她最疯狂的一次报复应该就在第五中学。”
“多谢了。”沈朝表示记下了。
也就是沈朝此刻脑子还迷糊着,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容易糊弄,因为这件事黑影早在上个月底就已经告诉他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故意在放纵许一芒。
莫约过了十多分钟,沈朝终于恢复了正常。
黑影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确定他彻底无碍,这才让他出去。
黑影这一个月来确实不常在沈朝身边。
一是因为江辞净了眼,要是看见沈朝身边跟着个黑色影子指不定会怎么想,二来,沈朝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他一直待在他身边总会让沈朝放不下过去的。
至于10.12案,别说是公安局的人觉得异常了,就连黑影都觉得这许一芒有问题。
许一芒身上的德和业障都太不正常了。
“哟,沈教授时间掐得这么准,”江辞正盛着粥,就见沈朝出来了,“快快快,洗漱完后吃饭了。”
江辞完全不提刚才的事儿,正好,沈朝也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儿。
一个装不知道,一个真不知道。
于是早上的事儿也就翻篇儿过去了。
“味道还不错。”吃罢饭,沈朝点评句。
说实话,江辞是真没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瞧出“还不错”的这意思来。
江辞一边洗着碗一边跟沈朝胡乱扯着些有的没的玩意儿,沈朝就站在边儿上看着他,听着他说。
他说自己以前是个特别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点儿也不相信有什么鬼啊神的,自打沈朝给他净眼后,他非常积极主动的把自己三观捏碎然后重组了一下。
他还说他头一次觉得空荡荡的大街上也是拥挤得不得了,他现在出门都是“非必要不开车”了,生怕车轱辘往哪位鬼兄弟身上碾过去了。
沈朝听着就笑了,“傻子,你要不想看,心诚自会不见。”
“你也是吗?”江辞自动过滤了头两个字儿。
他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柜子里,偏头看向沈朝,念着最后那几个字,“心诚自会不见。”
沈朝笑了笑,没搭理他,只说:“快走了,找许一芒去。”
余光里,是沈朝转身所留下的残影,江辞关上柜门,凝神望向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没有阴霾。
江辞眉心微蹙,复杂的眸光里夹着一丝心疼。
你一直都能看见,无论心诚,是吗?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