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别站在那儿了。”陆知年从厨房里把牛奶端了出来,“吃早饭了。”
沈七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站在窗子那儿看那大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里没备长衫,陆知年给沈七拿了一套西装。
暗红色格子外套被沈七搭在了沙发上,沈七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站在那儿。
衬衫有些大,穿在沈七身上好看之余显得有些单薄。
“嗯。”沈七收了视线,应道。
沈七似乎有些穿得不习惯,吃饭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扒拉了领子好几次。
看沈七直扒拉,陆知年心里明白也还是想问问,“七爷不喜欢这衣服吗?”
沈七咽下牛奶,说:“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
“哦。”陆知年问了个白痴问题,得了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满意了。
饭罢,沈七差了几个人,一同去杨师傅那儿取衣裳。
“宋长官我送你。”李庭见宋黎拿了外套,知道他要回家了,跟上去。
宋黎按了按太阳穴,眉眼疲惫,说:“不用。”
“您都两天没合眼了。”李庭有些担心。
“没事。”宋黎说,“陆知年还没来?”
李庭说:“陆家这两天有些忙……”
“军区不忙?”宋黎瞥了他一眼。
李庭想到了这几日来的几份加急文件,不答话了。
陆知年已经两天没来军营了。
“行了,”宋黎摆摆手,压下心里的烦意,说:“你回去吧。”
话了,宋黎大步流星的走了。
宋公馆。
宋阳城居然待在家里,没在秋雨馆,还真是稀奇。
“哟?”宋阳城裹着个睡衣,懒懒散散的靠在大理石铸成的柱子上,挑着嘴角,“宋副官舍得回家了?”
“管好你的嘴。”宋黎扯了扯领口,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老爷子呢?”
宋阳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嗤笑,“老爷子追他的旧相好去了。”
“怎么了?”瞧着宋黎神情更加烦躁了,宋阳城问:“出什么事了?”
宋黎边往屋里走着边说着:“六子的货被陆老三劫了。”
“什么?!”宋阳城严重怀疑宋黎在诓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六子被陆家那个老头劫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宋黎说,“我回来的路上六子的人传的话。”
“那个老不死的。”宋阳城阴着脸,往地上啐了一口,“迟早我弄死他。”
宋黎脱着外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关老爷子什么事?”宋阳城问。
“宋家可不是挨欺负的主儿。”宋黎把衣服搭在臂弯上,说:“不得让老爷子去谈谈吗?”
宋阳城往沙发上一瘫,全然一副没长骨头的样子,说,“老爷子早走了。”他挑了下眉,“要不我去?”
宋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瞥了他一眼,默认了。
宋阳城笑了一下,起身换衣服去了。
再道宋老爷子这边。
宋楚瑜跟了沐霜阁一路,想见见棠春,白苏偏就拦着不让,使了一路的绊子。
宋楚瑜没说什么,棠春有些看不下去了。
“师哥,”棠春叹了声气,“你别为难他了。”
白苏冷着个脸,“我为难他?”他冷笑了一声,“这些年你怕不是傻了。”
“师哥,”棠春转头看向跟在队伍后面的宋楚瑜,嗓子眼仿佛哽了东西,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傻都傻了,多说无益。”
他看着白苏,“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咱们也老了,我也没那么多的力气去理会其他的了,我就想看看回去师姐。他要跟着……就跟着,你别为难他了。”
白苏瞪着眼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瞧瞧你这德行!”
他剜了一眼跑来献殷勤的宋楚瑜,顶着一脸的憎恶,气愤愤的快步向前去了。
“棠春,喝点水。”宋楚瑜笑着把水递给棠春。
棠春推开递在手边的水,看着他,眼底划过哀伤,“宋楚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各过各的不好吗?”
“棠春,”宋楚瑜说话一向沉稳,做事也是果断,要不怎能凭一己之力在华亭立稳了足。
然而一旦面对棠春,所有的话都被心里的疼痛和悔恨打乱得一塌糊涂了,“当年是我混蛋,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从来没有忘记?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而凄冷的笑,棠春别开眼,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人,这个他曾经不顾一切也要跟着的人。
“宋老爷子。”棠春一开口,就浇灭了宋楚瑜心里的期待,冷得宋楚瑜拿着水杯的止不住的颤抖,一字一句像刀子划在身上,“当初是我眼拙,没看清宋楚瑜的劣性,赔了声誉和票友。”
一股脑儿扔出去的感情,收不回来了,热情没有了,岁月只给他剩下了一副空壳。
棠春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隐隐透着一股决绝的冷漠,开口时嗓音底下压着颤,“麻烦宋老爷子好好管管宋家的二位少爷,宋家丢得起的脸,我画堂春丢不起。”
宋楚瑜感觉身体裂开了一样疼,他颓然惨笑了,他看着棠春离去的身影忽然觉得那句老话说得真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宋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沈七带着衣裳回画堂春的时候,大伙儿高兴极了。
坐了班主的位,就得干班主该干的事。
衣服是年前班主让杨师傅做的,本来打算给大伙儿当新年礼物的,奈何班主要求严苛,夏憬瑜又一个劲的在挑刺儿,到了十五才做好。
本该记在班主头上的好,这下全落在沈七身上了。
“你别说啊,”夏憬瑜抚摸着衣服,指腹细细的感受着线缝,“杨师傅他们家的针线活儿就是好,比洋鬼子机器生产的不知道好哪儿去了。”
沈七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陆知年的西服。
莫名的有些心虚,沈七赶紧看了看四周,见大家都在忙着找自己的衣裳,没人注意到他,就赶紧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心里这才安稳些。
衬衫是温热,外套带着些许外面的寒意,沈七摸着衣服线,嘴角勾起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他喃喃道:“这衣服针脚也很细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