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要这把刀！”

小奏的脸通红，手哆嗦着，拍出九块多钱来

铺主打算挤到个整数，说了不知多少话，把他的刀拿下来去又放回去，拉开刀鞘，又拉回，又拍拍那华丽的刀镡，每一个动作都伴着一大串最好的形容词；最后还拿路边路过的狗试了两刀，“听听这归鞘的声儿吧，砂石似的！拿去吧，你就是把刀砍碎了，要是刃筋歪了一点，你拿回来，把它摔在我脸上！十倍赔偿！”小奏把钱又数了一遍：“我要这把刀，就这么多钱！”铺主知道是遇见了一个心眼的人，看看钱，看看小奏，叹了口气：“交个朋友，刀算你的了；保六个蓝月：除非你把茎都都碰碎，我都白给修理；保单，拿着！”

小奏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揣起保单，把刀拿在手上，几乎要哭出来。钻到个僻静地方，细细端详自己的刀，在刀身上试着照照自己的脸！越看越可爱，就是那不尽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都可以原谅了，因为已经是自己的刀了。照这样下去，再接两个任务，至多三个，他就又可以买一件好装备，一件，两件……他也可以去挑战高级猎人的评级了！刀看得似乎暂时可以休息会儿了，他坐在了别人门口的草绒脚垫儿上，看着刀把上的发亮的黄铜圆饼。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并不是太明白铺主刚才那堆刃筋之流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想站起来再去铺子里问个清楚，但只蹬了蹬腿，终究是没去。

可是，希望多半落空，小奏的也非例外。

因为高兴，胆子也就大起来，他决定去接点高级任务。

..........

虽然已到春天的时节，夜里的寒气可还不是一件甲衣所能挡得住的。小奏的身上没有任何累赘，除了一件灰色破甲衣，和一条几乎是碎片的短裤，都被沼泽沤得奇臭，闻着现在身上的臭味。他越想着过去便越恨那些劫匪们。他的武器，钱，甚至于果腹的水食，都被他们抢了去；只留给他青一块紫一块的一身伤，和满脚的疱！不过，钱，算不了什么；身上的伤，不久就会好的。他的武器，这么久的血汗挣出来的那把刀，没了！自从醒了以后就不见了！以前的一切辛苦困难都可一眨眼忘掉，可是他忘不了那把刀。

吃苦，他不怕；可是再弄上一件武器不是随便一说就行的事；至少还得一阵子的工夫！过去的成功全算白饶，他得重打鼓另开张打头儿来！小奏几乎落了泪，忽然旁边的草丛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一声马上使他想起危险来。别的先不去管吧，逃命要紧！

他在哪里呢？他自己也不能正确的回答出。这些日子，他土匪窝里跳出来，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怎样把最后的力气放在手上脚上，心中成了块空白。到了夜晚，头一挨地他便象死了过去，而永远不再睁眼也并非一定是件坏事。

他只顾得爬山了，而时时想到不定哪时他会一跤跌到山涧里，把骨肉被野兽们吃尽，不顾得别的。到了夜里，他爬上树冠，一直到半夜，他还合不上眼。恐惧使他惊惶，他想睡，但睡不着，四肢象散了似的放着。什么响动也没有，只有天上的星伴着自己的心跳。星星渐稀，天上罩着一层似云又似雾的灰气，暗淡，可是比以前高起许多去，不知道什么野兽忽然哀叫了两声，离他不远。象夜间忽然听到鸡鸣那样使人悲哀，又觉得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