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了这点简单的分析，我们再说小奏的地位，就象说——我们希望——一群河马里的王八，或者是鸡群里的秃鹰那么准确了。小奏，在与“历战王”这个外号发生关系以前，是个较比有自由的猎人，这就是说，他是属于年轻力壮，而且自己有独门绝技的那一类：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猎人称号。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两滴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才挣出这评级。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赚出那称号。那张镀着淡金色的门牌和卡片是他的一切挣扎与困苦的总结果与报酬，这是身经百战的武士的一颗徽章。在他还是个小瘪三被人呼来喝去的时候，他从早到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抽着转的陀螺；他没有自己。可是在这种旋转之中，他的眼并没有花，心并没有乱，他老想着自己成为了高级猎人，可以使他自由，独立。有了猎人头衔，他可以不再受人们的气，也无须敷衍别人；有自己的技艺与装备，睁开眼就可以有饭吃。

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人的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他的聪明和努力都足以使他的志愿成为事实。假若他的跌落的地方是精灵森，或他本身是一个好种族，他一定不会落在最低等的人里，而且无论是干什么，他总不会辜负了他的机会。不幸，他必须从最低等的人做起；好，在这个营生里他也证明出他的能力与聪明。他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跌落进这方世界，失去了父母与他原有的一切，这中间，凡是以卖力气就能吃饭的事他几乎全作过了。可是，不久他就看出来，猎人是件更容易挣钱的事；作别的苦工，收入是有限的；当猎人多着一些变化与机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与地点就会遇到一些多于所希望的报酬。自然，他也晓得这样的机遇不完全出于偶然，打铁还需自身硬，有货可卖才能遇到识货的人。想了一想，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资格：他有能力，年纪正轻；所差的是他还没有试过，与不敢武器一上手就去跟怪兽拼个你死我活。但这不是不能胜过的困难，有他的身体与能力作基础，他只要试验个十天半月的，就一定能有个样子，然后攒钱去做一身装备，说不定很快的就能得到雇主的青眼，然后过一年二年，即使是三四年，他必能用猎人这个职业让自己过上体面的生活！看着自己的青年的肌肉，他以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是必能达到的一个志愿与目的，绝不是梦想！

他的全身都很匀称，没有过多的肥肉，但也不全是肌肉，摸了摸自己的秃头，他觉得，他就很象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他确乎有点象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

在酒馆里，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象歌谣似的由一处传到一处。小奏天生来的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他们的的贫嘴恶舌。他的事他知道，不喜欢和别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