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三）

“娘娘。”素染低着头，清丽的面容被她自己不留痕迹地遮掩住，声音清寡，辨不出情绪。

顶上，低低的笑声传来，带着男子特有的醇厚音质，又不过分沉重，好听得紧。

“皇后，你这里的婢子倒是出落得越发清丽了，颇有你的风姿啊。”安子夜轻笑地看着地上的素染，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一边暗暗地观察着苏画的神色。

苏画端庄得体，仍是一副清雅的样子，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安子夜顿觉无趣，朝素染身后的折门又走了几步，好似朝着素染走去。

素染心头一沉，苏画一直没有发话，安子夜在等，她也在等。

她怕自己被苏画送了皇帝，所以不敢去看苏画现在的神色，生怕在那张绝丽的脸上看到浑不在意的神情。

苏画攒蹙柳眉，丹唇微抿，似在思考些什么，忽而眉头松动，眼光波动。

“皇上这是看上我这婢子了？”苏画微一停顿，素染的身子一下僵直，接着苏画看着安子夜，突然在嘴角绽放一抹宝光璀璨的浅笑，“想来长安看到皇上如此也会很高兴的。”

“嗯——”苏画尾音上扬，带了些隐暗的威胁，素染不知，她只知道，苏画开口，她便是无碍了。

“哼！皇后还是好自为之吧！”素染跪在地上，只感觉到安子夜愤然离场，长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得极为响重。一阵脚步声后，小阁又恢复了寂静。

偌大的小阁里便只剩下苏画与她两人。苏画没有讲话，她听着苏画的绣鞋踩着地面上，渐渐地离自己远去，心里便一下子落了一段失落。

“素染。”苏画开口道，声音清冷，但不知为何她听出了一丝愉悦之感，苏画心情不错，素染如是想。

“娘娘。”素染的头更低垂了几分，尽量使自己变得更低。

过了许久，久到素染都要怀疑苏画是不是已经在软塌上睡了过去。

“你且起来，帮我按按肩吧。”苏画终于开口，动了动肩，将发间的头饰一一拆下。

素染默然起身，敛声皱眉走到苏画身边，跪坐下，素手请按在苏画的肩头。

静静地，小阁里只有用手抵着头闭目养神的苏画和安静地为其捏肩的素染。

不知为何，苏画突兀地笑了出来，身子剧烈颤动起来，素染怕弄疼了苏画，收手微微错开了苏画。

苏画似用了极大的气力才忍住笑意，银铃般的笑声从唇畔逸出，素染心头一暖，自己在这宫里唯一所盼，大抵也就眼前这么个人吧。

“娘娘怎么笑得这样欢喜？”素染试探地问，将苏画肩头滑落的衣衫拉高了些，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几分。

“你呀，怎的看出我是欢喜的。”苏画伸出一节修长的指，点在素染的额角，素染也不避不闪，任凭苏画拿捏。

“奴婢自是看得出的。”素染回话。

“我，做了一件事，是一件我即使后悔，也要去做的事。”丹凤眼微眯着，苏画仰着头，似乎很满足。此刻的苏画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大小姐，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娘娘定是能如愿的。”素染的笑意铺陈在脸上，为苏画细细地按肩。

“便是你嘴巧！”苏画得了句保证，轻笑着摇头。

这辈子，我是如不了愿了。苏画的心里默默地想，即使自己付出再多也是白费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