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三）

“滋——”金属餐刀划过瓷盘的声音。

小鬼对不起，

正努力用刀叉吃薯条的人慌慌张张地道歉。

小鬼我没怎么用过这个。

小丑似乎把这次会面当做了正式的约会来对待，大红的假发上戴了顶红白条纹的高礼帽，侧面站着一只火烈鸟，燕尾服式样的红色外套，里面是黄色衬衫和绿色的短裤，露出红白条纹的长筒袜。

尽管颜色依旧绚烂得撕裂视网膜，江恬觉得对方应该在这身打扮上下了很多功夫。

江恬用手就可以。

她拿起薯条放进嘴里，做了个示范。

江恬不用刀叉的话平时你吃什么，中餐吗？

小鬼果酱饼干。

他简短地回答。

江恬就这样？

小鬼嗯。

江恬一脸不可置信。

江恬只有这个？不吃别的？

小鬼父亲表演成功的时候才会去城里采购，嗯，但是他年纪大了，总把演出搞砸…

砸…”脸上画着桃心的小丑用手指在番茄酱碗里浸了浸，仔仔细细地舔起来。

小鬼果酱饼干很好，买一次可以放很久。

江恬你父亲也是小丑？

小鬼曾经是。

他把几根手指都舔干净，似乎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小鬼你这里有果酱吗？

江恬看着他把大半瓶果酱浇在汉堡和沙拉上，努力压下自己对小鬼饮食习惯的吐槽，试着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江恬为什么跟着我？

小鬼我在追求你。

他捏起一片生菜放进嘴里，一脸新奇。

江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她为自己的担惊受怕感到好笑。

江恬说实话，之前还以为你要杀我呢。

小鬼可是我现在坐在这里，你的房子里。

小丑笑了一下，一口森森的白牙。

小鬼而且我们在约会。

江恬好吧先生。

江恬被他的逻辑逗笑了。

江恬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至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

小鬼我知道。

他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地抬起头。

小鬼安妮，你是我的安妮。

江恬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不是安妮，而且我们之前不认识。

小鬼你是。

小丑坚定地点头，礼帽上的火烈鸟跟着摇晃了两下。

小鬼父亲就是找到了他的安妮，然后我才降生的，我们也会生下一个小天使，就是这样。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狂热，声音也因为兴奋而拔高了一些。她努力镇定下来，迎着小丑的视线看过去，直到他画着红色油彩的嘴角渐渐塌了下来。

江恬她后来怎么样了呢，之前的那个安妮？

小鬼那是父亲的安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丑歪歪头，起身打算离开。

小鬼我不想谈了，谢谢你的晚餐。

小鬼你知道吗？安妮，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他在门边突然转身，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中流出留恋的神色。

小鬼我应该给你一个亲吻，然后你对我说，你今天晚上过得很愉快。

月光下江恬才意识到，小丑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像是躺在树下午休睁眼时望见的那片天空，像是阳光照射下和蓝天交接处闪闪发光的海面。

此时那双眼睛正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她突然感受到了海风。

江恬或许你可以把这个吻留给安妮。

她把他停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拉了下来，朝他眨眨眼。

江恬我是江恬。

小丑眼神一下黯淡了下来，握紧她的手沉默。

江恬你弄疼我了。

小鬼对不起。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犹豫片刻又使劲闻了闻，小狗一样的动作弄得江恬忍不住笑出声。

小鬼我下次会做得更好。

江恬关上门后闻了闻自己的手背，一股果酱味。

小丑正在工作，他的心情明显不错，一边哼歌一边戴上巨大的透明面罩。

“呜——”

他终于铺好了塑料布，拿起电锯走到地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身边，那人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更加崩溃地挣扎起来。

小鬼嘘，先生。

小丑语气欢快。

小鬼我今天很高兴呢，不会让你痛苦很久，但是你要配合我的工作。

他拧开电锯试了试，巨大的轰鸣震得车库都在发抖，他遗憾地摇摇头，又换成了工具箱里一把普通的刀，轻巧地切下了男人的一根手指。

小鬼今天安妮请我去她家里吃晚餐，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小丑把那根手指装进小盒子里，自顾自地讲起来。

小鬼她还牵了我的手，她的手，就像我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小鬼父亲表演失败的时候，会让我去处理那些女人，有时候我会偷偷在她们怀里待一会儿，想象我的安妮会是什么样。可她们都是冷的，又硬又冷，我的安妮可比她们要好得多了。

他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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