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二）

“迎接我的高中并不是像电视剧一样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是处处勾心斗角

朋友被校园暴力，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我也不知道所谓的迟来的正义有什么意义

于是我冒着被一群社会混混针对的危险救下了她

但我有时候也会忘了

我已经失眠快两年了

我也是经历过校园暴力的摧残

直至学会背朝阳光，逆光行走。”

———网易云音乐评论

第二天班里来了插班生，苏伊懵逼地看着脸上还带着淤青的男生笑眯眯坐在了教室角落。

苏伊面无表情假装看笔记，心里狂喊：“卧槽！他身上的校服外套是我的吧，袖口上的墨水印好熟悉，老师这个教室里有一个穿女生校服的神经病啊！老师你管不管！”

前两节课一眨眼就过去了。

大课间的时候，一伙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他们把桌椅撞得歪七扭八，领头的人径直走到在角落安安静静的马嘉祺面前，踹翻了他的书桌。

尖子班的学生没怎么见过这个阵势，震惊地愣在原地。

“学弟学妹们，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这个人，”混混头子把手按在男生的头上，“之前是我班上的，他呢，是个变/态。”

“他是个同性恋。你们这些好孩子可能不太明白，就是说这个小//贱//货喜欢被男人//上。”

他说到这儿，打了个手势，就有周围的混混开始给班上同学发照片，苏伊也被塞了几张，上面的男生上衣凌乱，双腿□□，眼神空洞地被绑成屈/辱的姿势。

她只看了一眼，手就开始抖了。

混混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像打了胜仗一样。教室里嗡嗡议论起来。

“原来之前说的高三滥//交的那个…就是他啊。”

“看不出来哎，你说他会不会有病…”

苏伊握紧了拳头。

苏伊别说了。

“卧槽这种人为什么会来咱们班？给老班塞钱了？”

她清清嗓子。

苏伊你们别说了。

“真恶心哎…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苏伊够了！

她“咣”地推翻了桌子，寂静的教室里，她声音发抖。

苏伊都别看了，把照片给我。

“苏伊你犯什么病这上面又不是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苏伊我说了！都他妈把照片给我！

苏伊抢过别人手里的照片，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一张一张仔细捡起来。她走到自我介绍后就一直没开过口的男生面前，对方像班里其他人一样愣愣地看着她。

苏伊伸出手，朝马嘉祺微笑，两颗小虎牙闪着光一样白。

苏伊我们走吧。

苏伊和马嘉祺并排蹲在小树林的土坑前，看着照片被火覆盖。

苏伊拍拍对方的肩膀。

苏伊放心吧，穿着我的外套，以后就是我的人啦。我会罩着你的。

马嘉祺你不问吗，刚刚他们说的话？同/性/恋/之类的…

苏伊哎这种事有什么关系，不过你要是想说的话我可以听。

马嘉祺刚刚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苏伊跟傻逼在一个房间会被传染的嘛，喂我们逃课吧。

马嘉祺脸上露出哭一样的笑容，拼命点头。

苏伊为马嘉祺出头后一样被当作怪胎排挤了。马嘉祺很愧疚，反复道歉，她表示一点都不在乎，跑去找了老师，把座位搬到马嘉祺旁边。

苏伊晃晃他的手。

苏伊这群傻逼哪有你重要。

马嘉祺笑弯了眼。

马嘉祺我最喜欢伊伊了。

明明对方是男生，但面对他的时候，苏伊总觉得胸口有一腔义不容辞的热血。

真是没办法，得把这个家伙照顾好啊。

每次看见马嘉祺亮闪闪望着她的，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眼神，苏伊总这么想。

混混们再来找麻烦的时候，苏伊挡在马嘉祺身前，混混头子吹着口哨，“看不出来你这小/贱/货还能把到妞啊。”

苏伊你再这么喊他一句试试！

对方推了一把苏伊，“我不光这么喊他，我还这么喊你呢小贱…”

他猛地停住，不可思议地扭头，马嘉祺站在他身后，手里的裁纸刀深深陷在他背上，马嘉祺拨出来，又一次用力捅了进去。

苏伊被推倒之后，抬头看到的是马嘉祺温柔看着她的脸。

在周围的尖叫中，他扔掉刀，伸出双臂朝她走过来。

苏伊瞳孔收缩，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马嘉祺伊伊？

马嘉祺疑惑地歪下头，低头看了看，在衣服上使劲擦拭着染血的手，一边蹭一边笑得灿烂。

马嘉祺你摔得痛不痛？我替你报仇啦。

这起暴力事件很快被压了下来，似乎是马嘉祺家庭背景显赫的原因。

尽管这件事在学生之间也被严禁谈论，苏伊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小声的议论和探究的目光总是跟着她。

苏伊没有力气去理会，事情发生后她感觉混混沌沌的，马嘉祺被拉走前脸上天真的笑容一直堵在她的喉咙里。

为什么会笑啊。

好可怕。

他好可怕。

那天被老师拉走后消失了一星期的马嘉祺重新出现在学校时，整个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马嘉祺伊伊我好想你！

马嘉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凑到苏伊旁边，欢快地在她课桌上堆满花花绿绿亮闪闪的小玩意。

马嘉祺想你的时候就去给你买礼物，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再去…

苏伊我不需要。

苏伊嗓子发紧，她知道全班都在看向这边。

苏伊要上课了，快回你的座位吧。

把桌上的东西往马嘉祺那边推过去，动作有些大，几个发夹和小玩偶滚落在地。

过了很久马嘉祺轻轻开口。

马嘉祺你讨厌我了吗…

苏伊老师来了，你别说话了。

苏伊偷偷瞟了马嘉祺一眼，惊恐地发现他垂着头，课桌下的手正握着钢笔一下一下扎进鲜血淋漓的大腿，她听见自己尖叫了起来。

后来的事情好像一场噩梦。

马嘉祺不再来上课了。

可她书包里总有多出的礼物，手机短信中了毒一样涌进来。又一次在小区门口看见他时，她狠狠地把书包砸在对方身上。

苏伊你他妈有病啊！

马嘉祺没有躲。

马嘉祺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我很想你啊，伊伊。

苏伊请你不要再来了。

苏伊我不想见到你。

当天晚上下起大雨，苏伊关窗的时候发现男生还站在楼下，尽管隔着雨幕，脊背上还是泛起了被直勾勾盯着的寒意。

来电提醒。

按掉。

来电提醒。

按掉。

凌晨的时候她接起电话，对方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

马嘉祺我就知道伊伊还是喜欢我的嘛…

马嘉祺你不想见到我吗，可是这是我一天最快乐的时候。

马嘉祺是因为我伤害了那个人才不喜欢我的吗？那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我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马嘉祺那天被救出来之后我就知道，迩迩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说过的啊，不会丢下我的…

马嘉祺伊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好喜欢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马嘉祺跟我说说话吧，伊伊。求你别丢下我…

苏迩听着，慢慢在床上缩成一团，声音沙哑。

苏伊我跟你道歉行吗…请你离我远点…对不起…对不起…

她转学了，寄宿。后来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另外的城市，大学的时候去了更远的城市，大三的时候做交换生，跑到了地球的另一边。

手机号码换了无数个，别人问起时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喜新厌旧嘛。”

苏伊而且，自己的手机号谁也不知道的感觉很酷啊。

她笑嘻嘻地说，手指攥紧。

苏伊哭累了。她勉强站起来去洗脸，不想开灯，只想睡一觉。

埋在被子里，她想，怎么办呀，又被找到了。

他变得好瘦。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呢。

都是他的错。

如果那天早读没睡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