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倒计时，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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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在自家床上醒过来，窗外尚是凌晨，天刚擦亮。但又也许早就亮了，只是被云雨阴蔽得厉害。雨声细细密密地落在窗台和枝叶上，他听得分明，越发显得寂静。“书”就落在他手边，只是无论他如何尝试都翻不开了。
“凡事有代价吗……”他喃喃道，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信号栏里大大的叉号显示并不在服务区，时间大概也是不准的。“书”给了他足够的信息，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倒不难理解，手机随手塞回了口袋里，太宰治坐起来盯着再熟悉不过的房间。
借着书的力量，30岁的他回到了21岁时的横滨。他存在于这个时间线，但不属于这里，九年后的手机卡自然用不得。
21岁的自己还真是勤快呢，这么早就已经不在家了。太宰治还在想着自己这么突然出现会不会把“自己”吓一跳，看来是多虑了。只要不再回这个家，小心点也不会迎头碰上。出去换个手机卡，接下来就可以干正事了。
懒腰伸了一半，他忽然僵住了。门外有脚步声，他绝不可能认错，是中原中也。
二十一岁吗……太宰治摸了摸下巴，虽说那个年纪中也的确偶尔会来过上一天或是一夜，也知道备用钥匙在哪里。自己碰巧回到了其中一天吗？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藏起来会不会被发现，他看着门口逐渐清晰的人影，脚下没有动。
中也没有打伞。
外面雨不算小，这家伙一定淋透了吧，他想。也是，无论什么时候中也都是这样，冒着雨闯进来，还得自己把他扔进热水浴缸里，第二天衣橱里又会少一套衣服。
门外的人影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敲门也没有用钥匙。
太宰治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不会因为什么事紧张如此，只是发觉不太对劲。中也从来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家伙，要开门还是踹门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砰！
中原中也终究没有敲门，也没有进来，只是一拳狠狠打在门框边的墙上，力气大到太宰治都觉得房子要随着一声巨响塌掉。
还真是个暴力的家伙。
“太宰……”门外细微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刚才的一拳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不像是咬牙切齿的恨，也不是杀之而后快的怒，之前在他印象里，中也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太宰治张了张嘴，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的人就绝然转身而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当年发生过这样的事吗？还是说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在家所以不知道？他微微皱了眉，推开房门。
骤然变大的雨声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初春时分，院子里那株广玉兰新生的叶子半卷着，还没有变得十分油绿。大滴的雨水落在石阶上，溅起的水花湿了他的鞋尖。他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捂住眼睛苦笑着倚在门框上，突然想大笑出声，却又怕惊动了可能没有走太远的中原中也。
“原来如此，居然如此……”他怎么就没想到会这样，代价这种东西向来是公平得很，他早应该预料到的。
门口的石阶上，放满了白色的百合和雏菊，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礼盒。他怎么可能看不懂，二十一岁的太宰治并不是不在家，而是已经不在世上了。
中也也不是忽然地犯神经，而是……
“那时候你有这么在意我吗，中也？”
太宰治自言自语着走出门，整个人淋在了雨里。他蹲下身，拿起一束刚放在这里还没有被雨水打蔫的赤色玫瑰，上面还隐约有那个家伙的体温。
“书”上的内容，必然是能够自圆其说的故事，那么两个自己同时出现便是那个“难圆其说”的存在。抑或说……“书”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他和二十一岁的自己互换了时间线。也不对，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假设完全否定，自己的话哪怕只有二十一岁，也绝不会这么选择。
也就是说，二十一岁的自己已经死了，而三十岁时间线上现在并没有太宰治的存在。
……
“他会逐渐忘记，而你，要阻止这种忘记。记忆不存在，你便不存在。”
……
转换时间线时太宰治在混沌中听得了一句话，此刻想起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二十一岁的自己死亡并不是代价，而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前提。而在这期间会逐渐出现在中也身上的记忆问题才是他借“书”逆转时间的代价。
怕不是如果中也完完全全地忘记了他，二十一岁的自己死亡便会成为事实吧。这样“太宰治”不存在这一点就说得通了，毕竟二十一岁就死了，哪来的三十岁。
不能，他已经体会过了死别，不能再……
自己真是个糟糕的家伙，他心说，这个时间线上所有相识的人都已经因为他的私心面对了与他的死别，侦探社现在的状态他已经不敢想象，却只想着要去拯救那个家伙。
雨水浸透了太宰治的头发，顺着一缕缕发丝滴落下来，他看着石板上不断跌碎的水珠，起身往中也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可他不就是为了那个家伙回来的吗？
过去的九年，他们相互许诺却又什么都不兑现，相互依靠却始终避重就轻，白日里针锋相对掩盖了暗夜里的相拥，他正是为弥补而来的。
他太宰治什么时候也变得畏畏缩缩了？那就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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