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三）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幻境，可身体却变得十分僵硬，几乎是无法动弹。

孰湖那只抓着我的手像被火烧了一样，逐渐焦炭化，皮肤干裂变黑，露出骨结，看似瘦骨嶙峋，却异常有力，我被它抓住的手顿时感到一阵剧痛，就像是要被生生捏碎，挣脱不得。但令人奇怪的是，它似乎不打算攻击我，为什么？是因为我体内有麒麟竭吗？不，不对，这么多年了，麒麟竭早就失效了。

那是为什么？为了拖住我，限制我的活动吗？想到这我就心底一凉，还不知道胖子和王盟那情况如何。

我心一沉，摸出小刀，向孰湖的手刺去，可是那手也如千年树皮般坚硬，别说割断，刺穿都难。那怪物受了刺激，将我一拽，伸长脑袋，张开充满腥臭味的嘴向我的脖颈咬去，我用力推开不得，只能孤注一掷，将刀片滑入孰湖的黄色眼睛，一阵痛苦的啸叫声响起，然后世界安静了下来，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胸膛内砰砰的心跳。

周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没有血迹，也没有孰湖的尸体，此刻我顾不得其他。

“胖子！王盟！”我只想找到他们，确保他们没事。

没有人回应我，我的呼吸愈发沉重，我不敢想，也拒绝去想。

直到我听到上方有咀嚼的声音，我缓缓抬头，看到了最让我害怕的场景。

数头孰湖匍匐在岩壁上，有一个人影伏在那一动不动。

“不——”

是胖子吗，还是王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害死了他。

我手脚并用，拼命地往上爬，我想把他带回去，我甚至感受不到利爪尖牙在我脸和脖颈划过的痛苦，已经有那么深的疤了，再多也无所谓了。我一抓到他的胳膊就拽着他离开，我从未觉得眼前的路如此漫长，孰湖的轮番攻击让我行路困难，这样下去我们两人都得死在这。

此时我听到有人声嘶力竭地叫我，是胖子。

“天真，快过来！”胖子点着火折子一个接一个地向那群怪物们丢去，顿时星火肆逸，啸叫破空。我跟着胖子进入了一个石壁的间隙，然后合力把王盟拖了进去。王盟浑身是血，汗水和血水混杂着尘土让他的头发紧贴脸颊，眼睛紧闭，嘴唇发白，面色如土，衣服裤子已经被撕烂，双腿被撕咬的不忍直视，滴滴答答地淌着血，将身下黑色石板印晕得颜色更深，狭小的空间血腥气让我一时间呼吸停滞。

怪物们还在不停试图进入石壁缝隙进行攻击，啸叫声依然刺耳，我却感受不到，似乎王盟的重伤将我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耳边听到的是出发前王盟对我说的话：

“老板，别去了。”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我没回答，我不听他的，我一意孤行，我甚至把他带了过来，带上了这一条不归路，现在好了，他回不去了。我捂脸跪下，良久不动。

“天真，王盟还活着，振作点。”胖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现在得赶紧出去。”

我抬头，泪流满面，“你说潘子会怪我吗？”

“说什么傻话呢！”胖子避开我的眼神。

是了，胖子也这么想，当年我没救得了潘子，如今我还拖了王盟下水，多年来的愧疚和无能为力终于击垮了我。

我不记得后来我们是怎么出去的，等我再次醒来，我在医院的白床单上，我空洞地看着医院的天花板，等到了王盟因腿部伤口感染而截肢的消息，如同审判，一字字地砸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