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顶上

“吴邪，醒醒——”

我从自己的记忆中苏醒，疲惫得似乎有人将我的生命力抽走。

齐羽的劝阻还在我脑中徘徊，我当时为什么不听他的呢，我为什么要固执地上前呢。若是当时我能够立刻反应过来，若是我当时能不被孰湖迷惑，若是……王盟是不是就不会受伤，就像当年潘子……

强烈的悔恨如同深渊在不停地吞噬我，闷油瓶低沉地一声闷哼让我清醒了一些。

“你受伤了？”

“没事，你现在这等着，我去帮瞎子。”

我这才注意到我周围的环境变了，闷油瓶在我昏迷时将我拖到了石室的角落，瞎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这，正在和孰湖周旋。

闷油瓶怎么把我拖到这的，难道他没有受到孰湖的影响吗？

因为孰湖的眼睛有致幻作用，闷油瓶很少与它正面交锋，主力还是瞎子。有了闷油瓶的帮助，孰湖逐渐有些招架不住，啸叫几声，就隐在了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我看见瞎子全程都毫不在意孰湖的眼睛，心里一沉，嗫嚅道：“眼睛是彻底瞎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了，我已经习惯了，想不到我瞎了还是有点用的哈哈哈。”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真的习惯了吗，真的会有人能够习惯永远的黑夜吗，那副眼镜究竟遮掉了多少我不知道的悲伤？真希望小花能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一直陪他到最后，那等光景，我怕是等不到了。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瞎子和闷油瓶都在等我发话。

“走吧。”

到了长白雪山顶上，我们就看到胖子和小花已经在那等着了。

已是凌晨，放眼望去，晨光熹微，雪山绵延，佛面生辉，四处静谧无声。我看着日光越来越强烈，我知道在雪山上这么做是极其危险的，可是眼前的雪山仿佛是温柔的陷阱，那沉默在山体的自然力量似乎在蛊惑着我去探索其中的秘密，就像是红唇雪肤的女人在低吟浅唱，诱惑着魔鬼。

时间久了果然我有些承受不住，眼睛开始疼痛红肿流泪，没过多久就开始丧失视力，因为雪盲，我看不见了。

奇怪的是，黑暗并没有持续很久，远处似有一个光点，并且那个光点在越来越大，逐渐扩散为一个巨大的空间，我置身在了一个雪白的世界，但那不是雪，而是一种模糊的雾状存在，永远也摸不到边界。

有人在靠近，我想要逃离，可是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不能动弹，我渴望知道最后的谜题，却又害怕得到答案。

“你好，吴邪。”齐羽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究竟是谁？”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尽管我已经隐隐知晓答案。

“你还没猜到吗？我就是你啊，齐羽就是吴邪，或者说齐羽就是生命最后的吴邪，我的生命是倒着流的，我们就像是一条轴线上的两点在做相向运动，然后我们在这最后的三分钟相遇了，这里就是我们精神的聚点。”

“这么说，我就要死了是吗？”

“是的。”

“那再多说说吧，让我死的明白些。”

“你太痛苦了，一直压抑着自己，总有一天会爆发的。在你生命最后的三分钟里，大量的悔恨自责痛苦这些负面情绪就造就了我，我的使命就是不断地弥补你犯下的过错。”齐羽轻声说道，“你没发现吗，每当我在影响你的思想，或者说是劝阻你做某些事时，你就会产生剧烈的头痛。”

“可是历史是不能更改的……”

“是的没错。”齐羽打断我，“所以我也一直存在着不是吗？你的内疚和痛苦也一直存在着。”

“就像王盟受伤那次，其实你的话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我可悲地说道，“给我再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被孰湖幻化成的闷油瓶所迷惑。”

“是的。”齐羽叹息道，“什么也无法改变。”

此时周遭的白色仿佛变得轻盈了起来，仿佛被一丝风带动缓缓流淌。

“我们该走了。”齐羽微笑道。

原来世上真有走马灯这玩意。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死亡，血腥的，浪漫的，悲壮的，自由的，洒脱的……可从没想过如此窝囊的。直到最后一刻，我终于发现我自己根本不想死，真想和胖子他们再多喝几年的酒啊。

我的脑海里幻灯片般的闪回我这一生，我也不想被别人说臭屁，但我这一辈子过得实在是相当精彩，很多事我都已经记不得了，但我还能清晰地想起那群人的模样。

只是可惜，我还没见过张起灵老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