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穷奇道

“欸？蓝湛，好巧啊，你刚洗完澡吗？我正好也想去洗洗，要不你陪陪我？”

魏无羡觉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撒谎本事瞬间跌到负值，真想抽自己这张笨嘴。

蓝忘机沉默了一阵，道：“不了。”

见他转身就要走，魏无羡忙拽住他的手腕。

“欸欸别走，你说不也不行。”

“.....那我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陪陪我就好。”

魏无羡甜甜一笑，将蓝忘机的手紧篡在掌心。

“.....那你又何必问我。”

“问好玩呗，反正也不指望你会回答。”

“可我回答了。”

魏无羡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捏了捏蓝忘机脸颊的软肉，他太喜欢诚实的含光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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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湛，你闭上眼睛。”

魏无羡牵著蓝忘机回到泉边，拣了块干净的石头紧挨著身落坐。

蓝忘机虽心中疑惑但仍依言阖上双眼。徐徐微风中，只有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温柔地环住了他，蓝忘机心头一颤，周身都僵硬了。只闻那人轻轻一笑将头蹭进他怀里，倚著他默不作声。

“对不起。”

许久，魏无羡轻启双唇，打破了这份娴静。他扬起脸，望著蓝忘机低垂而微颤的睫毛，千言万语浓缩为短短三个字。

蓝忘机缓缓睁开双眼，直勾勾地望著魏无羡，那人弯弯一笑，一罐子蜜糖打翻在心底，久难平静。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蓝忘机伸手拨开魏无羡飘在眼前的一缕青丝，别到他耳后。

圈在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蓝湛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还在那边打过架？”

魏无羡指了指横卧山涧的大石头。

“记得。”

“你那时可坏了，动不动就要抓我去领罚，一点面子都不给。”

“是你动不动就违反蓝氏家规。”

蓝忘机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可你也不能那样对我呀！”魏无羡噘著嘴委屈道。

“......那不然我该如何对你？”

“就像现在这样！”魏无羡说著将头枕在蓝忘机肩上，望著他明净的眼眸，扬起心满意足的微笑。

水声潺潺，鸟语莺啼。暖阳中，眼里唯有彼此。

轻轻地，含光君笑了。

管他三千四千五千条家规，在这日思夜想的环抱中，他甘愿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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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君含光君！含光......君......”

忽然，蓝景仪呼天抢地的叫喊声撞入后山，一众小辈也跟著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见到怀里窝著夷陵老祖的仙督后尽如石化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蓝忘机颊上浮现一抹淡淡红晕。

魏无羡看著欢喜，忍不住弹了弹他薄薄的面皮，覆在他耳边轻声道：“害羞啦？含光君。”

蓝忘机一把握住他的手，方才柔情一扫而空。

“胡闹。”

魏无羡撇了撇嘴，识趣地不再多言。

“那个......仙督我们有要事禀报，要不......”发话的小辈似是有所顾虑地看了魏无羡一眼。

“但说无妨。”

蓝忘机将魏无羡仍黏在他身上的手轻轻扒开，后者则噘起嘴以示不满。

“禀仙督，日前赴穷奇道查看异象的一众弟子方才发送了求救信号，弟子见之特来禀报。”

“穷奇道？穷奇道怎么了？”

魏无羡闻言一下子挺直了腰板，甚感兴趣地看著身旁的蓝忘机。

“想去？”

“想啊当然想！”

魏无羡点头如捣蒜。

“那走。”

蓝忘机亦不多言，拣了几名手脚俐落的弟子，一挥衣袖即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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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奇道位处两山之间，促狭的地势屏蔽了午后日光，遍地的荒烟蔓草在诡谲的阴风中摇摆，处处渗著鬼魅的氛围。

“这怎么有一股臭味啊？你们闻到没有？”蓝景仪捏著鼻子满脸嫌弃。

众小辈齐刷刷地点头。

“蓝湛，你们蓝氏就这样教小孩的啊？连尸臭都闻不出来。”魏无羡手转陈情笛满不在乎地调侃道。

“你说谁是小孩啊？我们不是小孩！”

蓝景仪大声抗议道，他这张嘴自从踏入穷奇道便像触了开关般叽哩呱啦说个不停。

“嘘。”魏无羡装模作样地放轻脚步，一根食指立在唇边，“小心你再这样鬼吼鬼叫，只不定这里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等等就变成炸尸大队出来吓死你们。”

蓝忘机瞅了他一眼，原先责备的话语被他一个笑容堵了回去。

“你唬谁啊你！这些孤魂野鬼恐怕连自己尸身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能成炸尸？”蓝景仪撇了撇嘴白眼道，心里却毛毛的，果真闭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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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又在林中徘徊了小半个时辰，却仍未见蓝氏子弟的踪迹。

从前穷奇道虽然地势险要，山穷水恶，却也少有恶鬼怨灵出没。

可如今他们没走几步路便会有三三两两的怨灵从身边飘过，尽管他们似乎并无敌意但也吓得几个胆小的小辈够呛。

一群人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几处糢糊的脚印，便沿著痕迹一路寻了过去。

当日头完全落入远山时，他们来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村落。此处屋舍简陋，残破不堪，仅以木板随意搭建了几栋稍微能看的居所，其余皆破烂如猪圈。

魏无羡一眼便认出了此乃十七年前金氏关押温氏余孽之所，当年他大闹金氏家宴在暴雨中救下温宁等人。

魏婴，你要去哪？

那天他快马加鞭，在夜雨中奔驰，蓝忘机只身挡在道中，纸伞遮去半边脸。

你可知此一去便是真正的离经叛道了。

他们一起许下除奸扶弱的诺言，却被迫刀剑相向。

蓝忘机望著魏无羡的侧颜，料他亦是想到了当年穷奇道一别。他轻轻握住他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魏婴你可知

我一点也不怕你离经叛道

你说得对，离哪本经叛哪本道，你从未。

我只是，怕你离我而去。

怕我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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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犬吠将魏无羡拉回了现实，他吓得大叫一声“蓝湛！有狗！”便像小猫般缩到蓝忘机身后。

“魏婴，还远。”蓝忘机心中无奈。

“不不不，我感觉他就要过来了！蓝湛你保护我。”魏无羡紧抓著他的衣袖不放。

蓝忘机：“......”

“是仙子！”忽然，思追兴奋地大喊道。

“仙子，过来！”

魏无羡心里一阵哀嚎。

“灵犬狂吠，必有异样。”蓝忘机说著将他护在身后。

“不对啊，仙子怎么会在这里？”魏无羡奇怪道。

“不知。”

“不是吧......是不是金凌又遇上什么危险了......”魏无羡一想到前几次仙子如此激动金凌不是被埋在墙里就是险入虎穴，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篡流全身。

他不能，也不允许金凌再有半点闪失了。

是他亲手毁了他的童年，是他的一意孤行酿成了十七年前的惨剧。

不仅仅是出于愧疚，更多的是想守住对师姐最后的念想。

无论如何，金凌，他必须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