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一如往常地有条不紊,早课里众弟子端坐在桌前,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似是耗尽全身精力克制挂在嘴边的笑意。
蓝启仁后脚才跨出云深不知处,魏无羡前脚便入了早课教室。
蓝忘机指尖轻抚琴弦,流畅的音韵回环而出,衣袖飘在晨风中,舞出圈圈波浪,阳光中如诗如画,神圣而不容亵渎。
然而魏无羡的到来打破了这份雅致,他倚在蓝忘机挺拔的背脊上,不时戳戳他的腰或强喂各种零嘴扰他心神。
蓝忘机脸色一青一白,许久,似是容忍已到极限,终于止了琴音,回首严厉地低声喝道:“魏婴。”
闻言,魏无羡把伸到一半的手塞回兜里,甜甜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应了声“二哥哥”。
蓝忘机向来对他这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最无免疫,只听心中一阵打鼓,话头卡在了喉头,只得清清嗓,一曲继续。
台下蓝景仪再也憋不住了,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旁边思追立马将一团手帕塞进他嘴里。蓝忘机耳根红了又红,干脆宣布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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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离开教室,蓝忘机猛地将仍幸灾乐祸的魏无羡一把按在桌上,眼里冒著点点火光。魏无羡的头砸在忘机琴上,振出一声闷哼的琴音。
“蓝...蓝湛......你.......”
魏无羡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平日里温文儒雅的蓝二公子顷刻间荡然无存。他不明白蓝忘机为何如此大动干戈,他确实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底线上,刻意挑战他的容忍度,但自大梵山久别重逢后,蓝忘机可说是对他百般纵容,从未与他动怒,然而此刻的蓝忘机双目却布著血丝,紧扣他的那双手也微微发颤,他从未见过蓝忘机如此失控。
“蓝湛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想逗逗你,仅此而已,绝无恶意!真的!哎蓝湛你先消消气,我记得你这琴应该价值不菲吧,你不心疼我也该心疼它一下吧,你确定你要这样对它?”
魏无羡被蓝忘机盯得语无伦次,心慌意乱。
然而,蓝忘机仍不为所动,只继续将目光锁在魏无羡身上。
魏无羡手腕被掐得发红,嘴里不停哀哀讨饶。
“蓝湛蓝湛,蓝二哥哥!”
“我手疼,你轻点好不?”
“蓝湛...蓝湛!”
“你行行好消消气嘛。”
“不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消气嘛。”
“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好。”
许久,似是心神已逐渐恢复平静,蓝忘机直起腰板,松开双手对身下人的桎梏,背过身道:“你若是没那个意思就别随意去撩拨。”
魏无羡被蓝忘机莫名其妙的指控砸得摸不著头绪,冤极了,蓝氏男女弟子食衣住行向来皆是分开的,他几度造访云深不知处连半个女弟子的影都未曾瞧见过,更别说是撩拨了。
正欲开口反驳,却见白衣公子已翩然而去。
“喂!蓝湛!蓝湛!你说话怎么说一半的,我撩拨谁了啊?”魏无羡冲著他的背影喊道。
“我在你课堂上搅乱这错我认,可我到底撩谁了我,我冤啊蓝湛!”
“欸你这人......就这样走了?”
空荡荡的教室中,蓝忘机片刻驻足,眼角余光扫过身后吵吵嚷嚷的人影,凄凉而落寞。
是啊,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他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那些被他藏在心底十几年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只是连刻意撩拨都称不上的无心之举。
或许昨日信誓旦旦的“一起闯荡一起逍遥”也仅是他的一时兴起,两三天后便会被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有时候,他真羡慕他的金鱼脑。
在感情中,记性好只会徒增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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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冷泉水气蒸腾,圈圈氤氲缭绕山间,为之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魏无羡藏在树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黏在蓝忘机横有三十二道戒鞭的背膀上,心如刀绞。从前听学时他被挨几下戒尺就已疼得快升天了,何况这扎扎实实怵目惊心的三十二道戒鞭。
手起鞭落,蓝忘机原本光洁无瑕的肌肤从此烙下永远无法抹灭的污点。
都是他害的。
是他玷污了他的美丽。
魏无羡忽然觉得自己糟透了,蓝忘机为他付出了那么多,遭了那么多罪,他却总在他面前没心没肺地闹他逗他,连一句感激都觉肉麻得开不了口。
他曾告诉金陵人一辈子有两句话是一定要说的。
谢谢你。
对不起。
今天他先来完成其中一半,另一半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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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结束后,蓝忘机的怒容便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听闻蓝忘机在后山,便一路飞奔而来。魏无羡是来道歉的,却未曾想他会在此处撞见冷泉中沐浴的蓝忘机并为眼前绝美的景色著迷得移不开眼。
说他被蓝忘机吸引是绝无可能的,单纯饱饱眼福霸了,毕竟他本就非什么正人君子。
正当他探著脑袋欣赏得入迷,忽闻“哗”得一声,水花飞溅,蓝忘机腰间系著毛巾款步而出,晶莹的水珠沿著他精炼的肌肉曲线滴流而下,在阳光中闪著斑斓耀人。
蓝忘机一个流畅的转身,披上衣袍,长发搭在肩上垂在腰际,不似平时般一丝不苟倒也添了几分凌乱美。
魏无羡整了整仪容,才踏出藏身的树林便迎面撞上蓝忘机零下五十度的冰冷目光。
“魏婴。”
那人立在风中,飘送淡淡清香,面颊上吹弹可破的肌肤透著健康的粉红。
魏无羡心弦一紧,竟有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