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是坐上了嫁去魔族的花轿。
当然,她并非出于自愿,而是——
她被捆仙锁捆绑成了只粽子,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丝毫动弹不得,身上亦是被下了禁言咒。
这糟糕的姿势倒是令她回想起她幼时顽劣,某日将王夫人的草药圃糟蹋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过后师尊也是这般责罚与她的。
不过,那时师尊拿来捆绑她的乃是他自个儿神武天问,而非唯独捉拿逆天命、犯忌讳的堕仙时才会派上用场的捆仙锁。
她狠咬下唇,莹白如玉的面上泪痕纵横交错。她的眼睛干涩犹如沙漠,倒是没有继续哭泣,似乎泪水已经流尽了,纵使心中哀戚,面上亦是不显。
临走前她慌了神,吵闹着一定要见润玉最后一面才肯就范。
然则她并没有如愿见到润玉。
奉命送她出嫁的一十二个天族将领听见她的请求之后面面相觑,也不知究竟是谁率先一声嗤笑,击碎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天君封你做了个公主,你便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啦?那不过是给魔君华碧楠几分颜面罢了,你也不照面镜子照照,瞧瞧你一个魔族派来的奸细有什么脸面求见夜神殿下?”
公主。
天君老儿当真给足了师明净颜面。
可是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润玉不肯来见她最后一面。
神魔两族关系微妙,她这一去恐怕以后再见面的机会渺茫。
他口上说相信她的人品,实则内心疑虑未消。
这她理解,这她明白。
然则前一日他还那般温柔地劝说她,同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师昧的优点如数家珍,为何转眼他便能委派十二个天将将她捆上花轿,甚至都不来送她最后一程呢?
她垂眸,羽睫微颤仿佛蝴蝶振翅。
自九重天往魔族去,纵使身怀墨渊那般出神入化的御风术,亦需要九个日夜,何况是九匹麒麟兽抬轿。
送嫁的队伍整整走了十四日这才进入魔族境内。
魔族的天地皆幽暗迷蒙,日头则是吐露妖异紫辉。妖风阵阵,遍地荼蘼随风摇曳,花瓣纷飞如同雪落。
此乃良机。
逃跑的良机。
她被捆仙锁五花大绑,自是没能耐在路途中逃脱,因此她只好静候时机——
小半月以来她滴水未进。
倘若修为精深到了一定境界,便可辟谷,不再需要进食。奈何她并未到如此地步,是以活活将自己饿瘦了三圈。
师昧见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必定于心不忍,便会好吃好喝的伺候她,起码将她养得白白胖胖,拜堂成亲这才不至于失了一族君王的脸面。
她便可乘其不备逃出生天。
然则,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所谓精密的计划里头包含的漏洞:
过去的师昧待她无微不至,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如今的师昧为了大计哪怕牺牲她的性命亦是在所不惜。
过去的师昧单纯、善良、好骗;如今的师昧工于心计,这全天底下的人加在一起亦是比不得他的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