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师楚晚宁膝下一二三四个弟子当中擅长厨艺的唯独师昧、墨燃。
毫不谦虚讲来,她于厨艺一道堪称一窍不通。
从前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她虽素来知晓师尊偏好甜口,却从来不曾下厨做过什么膳食。
如今想来,当真一大遗憾。
眼下手头这一盏所谓甜点,是近日来她下苦功夫请教奈奈得来。
奈奈生得一双巧手,将那面团捏圆搓扁,直看得她眼冒金星、好生羡慕。
苦练数日,肚里被自己糟蹋的半成品、失败品填得严丝合缝、再无半点空隙,她这才好不容易做出份拿得出手的吃食。
纤掌之间托个金丝楠木托盘,上头搁了只冰白如玉的骨瓷碗盏,碗里三枚汤圆个个胖嘟嘟、圆滚滚。
师尊喜食汤圆,然则以防甜腻过头,他向来只吃三枚。
她笑容可掬。
润玉则是一头雾水。
半晌不见他动感情,她卖力推销:
楚暮云大殿值夜必定饿了,离早膳还有些时候,吩咐小厨房现做还需等着,大殿不如尝尝小仙的手艺?
楚暮云小仙这盏汤圆施了术法保温,眼下正好入口呢。
润玉哭笑不得。
这是自那夜天河初遇后他头一遭见她 他当真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就这般直截了当送一盏吃食来,便指望他毫无防备地吃下去吗?
且不说她是不是意图对他不利,即使她当真识错了人,将一颗真心掏出来与他,奈何这天宫里有的是人想要他性命——
他上下打量她的衣着。
初遇那日她着一身黑金蟒袍,式样华贵然则面料低廉,显然是下界的东西。
今日她已换作天上的衣衫,虽是最平凡不过的宫娥粉襦,然则她生得丽色倾城,竟是硬生生将这衣裳穿出些别样风采。
她这样无双的颜色,谁知道会不会有心人利用?
荼姚那贱人已不是头一回使美人计这般低劣的手段了,谁又知晓她这一番“心意”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他轻叹一气。
他向来口碑极佳,断然不会失了礼数,是以虽然心里风起云涌,面上依旧温润。
他一揖手,拒绝得婉转且决绝:
“小仙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当真辜负仙子一片心意。”
她略显失落。
不过须臾,她便回神,仍是目光炯炯:
楚暮云是,是小仙思虑不周,扰了大殿宁静。
她福一福。
楚暮云如此,小仙先行告退,不打扰大殿清修。
她转身欲走。
润玉犹豫一瞬,终是不忍有人为他伤心落泪。
加之他心系锦觅我,实在不愿与其她女子纠缠不清,于是意欲将话同那仙子说开。
“仙子留步。”
他温声道:
“小仙并不是仙子那位旧识。”
“小仙不知仙子有何执念,只是仙子万不该纠结过过往,理应向前看才是。”
她失魂落魄。
润玉见她呆若木鸡,半晌仍然静立原地,原以为她不会答话,转身便欲踏入宫门。
谁知,那厢里她脆生生、兴冲冲的音色于身后响起:
楚暮云小仙唤作暮云,大殿只唤小仙姓名便是。
楚暮云小仙如今在洗梧宫当差,往后大殿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小仙的地方,只管遣人来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