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梧宫并不甚大,统共不过紫宸殿、长生殿、庆云殿这三方主殿。
奈奈分派给她的活计并不繁重,来来回回不过打理几方主殿后头的桃花。
她贪玩是真,不过除却学习修炼,其他事上她倒也耐得住性子。每日里浇水、施肥、剪枝、除虫,呵护儿女一般呵护九重天之上唯一一片花林。
说来倒怪,天宫里头竟然半分芳华不见,入眼百花皆是云烟幻化,奇怪得很。
奈奈待她极好,好到她直犯迷糊。
闲来无事她便紧握她的一双纤手,仔仔细细盘问她身家往事。奈何,许多事她自己尚且不明,上哪里去同奈奈无话不谈?
譬如,奈奈问她年龄几何。
她怔愣片刻。
她同墨渊上神割袍断义那会约莫三千岁,后来在死生之巅浑浑噩噩度过二十余载,再后来……
她不知自己在天河畔躺了多少年,是以她只得信口胡诌:
楚暮云再过些日子便是我万岁生辰啦。
一直以来,她都将师尊将她捡回来那日当做自己的生辰。这样算起来,三月后便是她生辰。
那厢里奈奈摇头,她仔细端详她道:
“我瞧着你不像这么年轻的模样。”
奈奈心直口快。
她知她没甚恶意,不过实话实说,于是她问:
楚暮云那你瞧着我像是多大?
“三万余岁。”
她挠挠头。
她如此显老嘛?
还是说她当真生躺了两万余年?
她有些惆怅。
这些天她想了许多,她的师尊究竟何以摇身一变成了神君。
起初她料想,师尊大概同她一般生来仙胎,下凡历劫这才变作凡人。
如今看来,若是她当真躺了两万年,倒也不排除师尊已经往生,投胎到了天家。
她这厢里想得入迷,那厢里奈奈替她将额前碎发拢至而后,轻叹一声道:
“你这样年轻便修得上仙之躯,可见是有大出息的。如今只在洗梧宫做个洒扫婢女,实在是大材小用。”
她笑得诚恳:
楚暮云不委屈不委屈,倒是我有一事想同你打听。
奈奈抬起一边眉毛,疑惑瞧她。
楚暮云你可知晓,夜神殿下居于何处?
此话一出,奈奈一双杏眼圆瞪好似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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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个呵欠。
她已经在璇玑宫门口蹲伏了数个时辰,如今困得两眼直冒金星。
她向奈奈打听夜神殿下什么时候下工,奈何她挠头回想半天,最终只得出个“破晓时分”的模糊答案。
她怕错过他,是以只好提前等在这里。
过了四更天,熟悉身影终于遥现远方。
那人着一袭雪白衣衫,沾染满身天河寒气与星月光华。他蹁跹而来,穿过四海八荒浩渺烟尘,拨开千年万载苍茫岁月,丰姿绰约、步步生莲。
渐渐的,他走得近了,一张冠绝九州的容颜映入眼帘。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世间词汇皆不足以描绘他的万一,唯独远山苍雪、寒梅凌霜才得以与他的清高孤傲、不染纤尘相比一二。
他犹如对影自怜的娇花,无论谁意欲同他比肩都算作委屈了他。
她笑靥明媚、明眸善睐,笑得争艳百花登时失了颜色:
楚暮云大殿辛苦,小仙做了些糕点与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