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池果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她一把夺过自己掌中的碗勺,大口大口狼吞虎咽。
白玦眼看着她大快朵颐,眸中溢出的笑意几乎淹没眼底万年不化的积雪。
从前他时常会像这样包上一碗馄饨送去她的书房当做宵夜,可是她总是沉浸在八方琐事当中。他包的馄饨就搁在案几上放凉了加热、加热了放凉,来来回回只能换来她云淡风轻一句“忘了”。
白玦伸手抹去后池唇角沾染的汤渍,动作温柔得仿佛正在摆弄一件易碎的瓷器。
瞧瞧,她这不是能够吃得连汤汁都不剩吗?
脸上笑意愈发灿烂,漆黑如墨的眸中却是荡漾诡异的精光,另类、扭曲的满足感填满白玦心头。
他的手掌逐渐上移,十指穿过少女软缎一般的发。他把玩着她的满头青丝,五指当做梳子替她绾了个单螺髻,随手捏诀幻化出支木簪固定好。
后池我吃完了。
后池可以放我走了吧?
白玦面上笑容一顿。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他吗?哪怕在他身边多待一刻都不愿意?
他逐渐敛平上扬的唇角。
白玦嗯。
他接过后池胡乱塞入他怀里的碗勺,板板正正在一边案几上放好,目送少女着急忙慌地飞奔出去。
外头响起惊天动地地轰隆声。
白玦脸上再次绽放笑容,比之方才,这次白玦的笑容如同淬毒的利刃,他英俊的面孔略微扭曲,原本清冷赛过九天谪仙的五官此刻看来浸染邪气,似乎他不是高贵的真巫,而是魔族嗜血的君主。
看来,她触动他的结界了。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后池拖沓着踉跄的脚步自外头归来,她发髻散乱、唇角染血、形容狼狈。
后池在白玦三丈开外处站定,她怒目圆睁。
她早该料到他不安好心。
他若是能够轻易放自己离开,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费尽心思将自己掳来?
怒发冲冠,后池几欲暴走。
恨意在心底汇聚成仇恨的海洋,滔天巨浪一次又一次翻涌、席卷,愤怒地咆哮着、叫嚣着,意图吞噬后池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然而,她并没有失去理智。
尽管恨眼前这个男人入骨,但是亲娘抛弃的尴尬身份、生来便是女巫的极致荣耀、清池宫韬光养晦的千年时光教会了后池如何冷静、理智地思考。
她已经冲动过了。
她毫无顾忌的冲上前质问晋位的清穆,她放弃一切恳求他。
什么身份、什么脸面,只要能够换回千年以来唯一的爱人,后池可以全部抛诸脑后。
可是,这冲动换来了什么?
眼前的尴尬局面。
清穆没有回来,反倒是将自己搭了进来。
苦涩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紧紧缠绕后池的心脏,遮挡光明,汲取养分。
不能再冲动下去。
后池在心底告诫自己,同时她扬头,白净的面孔在晨曦映照之下显得愈发清丽。
后池你根本没打算放我走,是不是?
她一字一顿地问,不卑不亢。
她不畏惧白玦,也不痛恨白玦,她看着他脸上风云变幻、云涌风起,一时间反而觉得他相当可怜。
听说,四大真巫都是感天地四时之灵气幻化而生,没有父母养育,难怪白玦会做是这般衣冠禽兽。
白玦我怎么没有放你走?
白玦广袖一挥,潇洒站立起身,优雅朝向后池走来。
白玦我不是说了许你出去吗?
白玦怎么了?你对外头的院落不满意吗?
院落?院落?
合着他白玦是批准她出去外头看看他布置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