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座的两个男人回头看了一下,见他没醒,便放心地咒骂起这突如其来的堵车,和别的车主一样狂按着喇叭。
终于前面的车子重新启动,男人也跟着打了火,刚开动一步,又猛地顿住了。
一个红衣小女孩扑到了他们的车前,幸好没出事,只是又反弹坐到了地上。
其他车主纷纷过来看情况,男人无奈,只能被迫下车查看情况。
两个男人刚下车,准备锁车门的瞬间,徐千默就抓住了这个唯一的时机,拉开车门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男人大惊失色,准备追上去,却被热心的路人一把扯住:“你们不能撞了人就跑啊!”
“对啊,这么多人都在,你们还想跑啊?”
后头的人纠纠缠缠,男人骂骂咧咧,徐千默越跑越远,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浑身上下似乎是在依靠着灵魂奔跑。
因为他知道,如果再不跑,那以后的人生也不是自己的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主动选择命运。
“徐千默?”厨房里的夏续开始叫唤了,“那菜不好洗的话,就还是我来吧。”
“不用,就快洗好了,你脚不方便别乱动。”徐千默关掉水龙头,认真洗着菜。
终于彻底清净了。
秦柚无话可说,端着淘好米的电饭锅内胆朝厨房走去。
傍晚时候,玉姨拎着两斤蛋糕回来了,她看到秦柚后还没说话就先流了眼泪,抱着不肯撒手,只一个劲说让你吃苦了。
秦柚这才露出了笑容,轻声安抚着玉姨。
夏续也在一旁劝个不停。
徐千默站在旁边,安静看着这温情的一幕,白炽灯的光从他头顶打下来,脸上始终有一片阴影。
最终大家落座吃饭,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秦柚甚至记不得自己有没有把鱼骨头给吐出来。
徐千默倒是如鱼得水,三两句话就能把玉姨哄得喜笑颜开。
两面三刀向来是他的本事。
她嗤之以鼻。
吃完了饭,又坐了会儿,徐千默就起身告辞了。
夏续的腿不方便,玉姨也在厨房里脱不开身,剩了秦柚。她想了下,起身头也没抬地说:“我送你出去吧。”
两人走在夜晚的巷子里,都不说话,并不太长的巷子走了很久都出不去。
秦柚把口水咽了再咽,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徐千默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漠然地注视着她。
月光下他的脸颊白皙光滑,漆黑的眼珠盯着她,有闪过水光的错觉。从小就是这样,他生得特别白嫩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比女孩子还要更水灵漂亮。
可越是这样,越让秦柚觉得可怖。
她记得自己在童话书上看过的一个词语,是用来形容那些疯狂陷害公主的后母的,叫:蛇蝎美人。
徐千默是男的,也不是她的后母,可是他就是当得起这个词。
一旦被他的蛇尾给绕上,就会越缠越紧,越挣扎越紧,最后把人活活勒死,必须要在他行动之前就逃得越远越好。
可曾经的秦柚不知道这一点,或许那个时候的徐千默自己都不知道。
曾经的时候,徐千默人在福利院。
他在更小的时候,自己去了警局,自称是在被拐卖途中逃掉的。
警察问起来,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都说不记得。可警察查了他的名字,找不到任何有用线索,无奈之下只能把尚且年幼的他放到福利院里暂养。
这一养,就是数年。
也常有人来福利院领养孩子,可就是没有家庭把他领了去。
一是他年纪不小了,又过于聪明伶俐,许多普通家庭宁愿养个普通点的小孩,也不愿意养个把身世、本名记得清清楚楚的孩子,否则怎么养得亲?
其次,院长也不愿意放他出去。徐千默把福利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了他,院长能省不少事情,本意就是留他给自己养老。
徐千默知道院长的私心,但他只当不知道,反正说了也不见得就有好下场。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只能忍着,一直到忍不下去了,就从头再忍。
他明明还年幼,却仿若已经看透世情。
有天,徐千默带着几个小孩去后院里接菜。送菜司机换成了年轻小伙子,还带着个小女孩。
徐千默看到女孩努力拖着一袋子大米,忙过去帮她:“我们来搬就行了,你搬不动的。”
可他这话说得太迟了,米袋子已经拖烂了一个洞,米蜿蜿蜒蜒地掉了一地。
新司机的老婆尖着喉咙嚷了起来:“你故意的是吧?怎么什么事都做不成啊?”
女孩面无表情:“我说了我搬不动。”
“你每天吃饭都吃哪儿去了?屁大点的事都做不了!”女人连带着骂上了司机,“净会往家里带赔钱货!”
“你们拿了我爸那么多钱,够养我到死了。”女孩插嘴。
女人慌张而用力地揪着女孩:“去车里待着!别乱说话!”
徐千默望着女孩的背影,皱了皱眉。
吃完了晚饭,徐千默按惯例在福利院周围走一圈消食,顺便检查门和电闸。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像条看门狗,但有多少人能当人而不是狗呢?能不当条野狗也该满足了。
走到后院,他眯着眼睛,从昏黑里辨认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女孩。
如果换了三元估计会直接被吓死。徐千默好笑地想。
三元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扔在了福利院门口,当天院长打麻将糊了三元,一时高兴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在干什么?”徐千默用手电筒照向女孩的手。
女孩看了看他,继续低下头捡地上的米粒。
徐千默劝道:“别捡了,大晚上的能看到什么。”
女孩子终于说话了:“我肚子饿,要么捡完这个吃。”
徐千默顿了一下才想明白,大概是那对夫妇不给她晚饭吃,让她来捡了这些米下锅。
徐千默叹了口气:“别捡了。”
被他一拽,她好不容易捡起的米又掉了,边跟着他走,边怔怔地望着他。
徐千默拽着她找到了三元:“三元,搞点吃的。”
三元从床底鞋盒里拿出一个僵硬的馒头:“给她吃我同意,可没你的份儿。”
徐千默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