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七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苍龙岭去。
因为苍龙岭的主人天黑之后就不见客,天王老子都不见。
穿过层层密林,尽管关七身上的衣服挂破了,双手双脚都也带着伤口,他却不能停下来歇息。
离天黑还早,可是路途实在太难行,他没有骑马更没有雇车,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青龙会的追踪。
他专门挑的是分叉的小路,充满了泥巴和荆棘,可是他还能咬牙坚持走下去。
他停不下来,主要是因为在苍龙岭有为他主持公道的人。
他相信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人没够拯救他,那么一定就是那个人。
他的鞋子洞口越来越大,血水和着泥巴,他满头汗水连内裳都淋湿了。
一个人也看不到,这的确是条正确的路。
忽然间,他想到一件事。
自己八兄弟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到底是谁为了报复跟青龙会勾结?
仇恨只会生出更多的仇恨来。
也只有放下所有,你才能释放自由的灵魂。
关七并不怪任何人,却决不就这样认输。
幸好他看到了那面旗子,也幸好他听说苍龙岭有位了不起的人。
如果他不能打动对方,那么只怕还会有更多人遭难。
一个人如果还能保持最后一丝本性,就算是幸运的事。
闫大老板现在根本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已经饿得头发晕,嘴唇也已干裂,他不知道前路还有多远,只知道大概得方位。
“沿着太阳西下的方向,穿过一座大山,再行七八里路就可以看到一间竹屋,那里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这是用十多条命换来的一条出路。
也是唯一的一条。
现在他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如果还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么他也许永远也到不了那间竹屋。
他以前也听说过关于竹屋主人各种各样的传说,有的传说已经接近神话。
有的说,那个神秘的主人能活死人肉白骨。
有的说,他可以一拳打垮一座山,一脚填平一条河。
有的说,他已经不算是个凡人,简直像是个谪仙人。
总之,把他的形象说得像是神话故事里才会有的活菩萨。
但也有人说那个主人脾气古怪,天黑之后就不见人,喜欢美女好酒,挺懂得享受。
如果有人想见他,就得带上礼物去。
他若是收下你的礼物,你的麻烦无论多大,他都能够给你摆平。
闫大老板在叹气,他本来是有许多价值不菲的珍宝的,可是由于逃得匆忙,他一件也没有来得及拿。
他又不想空着手去求人,这太不像话了。
“当你渴得受不了时,要想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得忍受。”
他记得自己曾经一位朋友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无疑已经到了他忍不住的时候。
他只有解手,去喝自己的尿。
他像条狗般趴在地上,舔着泥巴里自己刚撒下的尿。
这时候他的泪流了下来,他伸出舌头将它们卷入嘴里,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他心里也不好受,像是有千百根针在扎,又像是一块大石头压住,让他连呼吸都觉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按常识来说,一个人不吃饭可以活七天。
如果连水都没得喝,那么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倘若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活着,那么他是不是就不是一个人呢?
赵无极怎么都不会承认自己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
张放却笑了,“对,你是人,还是个病人。”
病人也是人,他就算不吃饭不喝水,却要吃药。
况且照顾他的人又贴心,每次都用嘴吹冷了再送到赵无极的口中。
红红是个眼睛又大又圆的女孩子,她自己说来这里已经三年,不知道外面是哪里。
除非她不想活了,非得跑出去瞧。
青龙会的分舵何其隐秘,当然对仆人奴婢的要求苛刻些,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张放听昨天来看赵无极的大夫说,自己这个朋友要再静养一段时间才能下地走路。
他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顺道把他们夜袭关西八兄弟的事说了出来。
“有没有逃出去的?”
赵无极在问,他心底还是觉得青龙会这次的行动有点疏忽大意,为什么没有仔细搜寻河西八俊的尸首。
“那么大的火,谁能逃得出来?孙通都说了,除非他们能背上长鸟翅膀。”
张放说得很肯定,眼睛也瞪得滚圆,太明显的结果哪里有问题?
“河西八俊非泛泛之辈,如果没有见到他们的尸首,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他们真的都葬身火海。”
死人天天有,但证明一个人死,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在问话。
“两位觉得满意吗?”
是公孙宏的声音,却不是那个接他们来的华服紫靴人。
自从到这里之后,那个神秘人就凭空消失了。
没有人问,也不敢问。
张放和赵无极心里都觉得那人的身份不简单,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公孙宏不喜欢等,所以他已经走了进来,也不知他是怎么从外头开门的。
门栓完好无损,这倒是又让屋里头二人心生疑牍。
“可是,我的朋友怀疑还有漏网之鱼。”
张放大着胆子说,他们要的结果本来就不是这样子。
公孙宏眨眨眼,“对!赵大侠的分析有道理。当然闫老板的确是跑了,我的人已经跟了上去。”
“相信你不会骗我们。”
“只要你们能遵守承诺,我们也一样。”
青龙会做事,向来就是不打目的决不罢休。
“别见怪,我们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公孙堂主相信不会因此改变态度。”
公孙宏摆摆手,“你们大可放心,就算他们能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
“至于说那位大老板,我想他现在应该知道哪里才最安全。顺便告诉你们一声,我请求你们再等些日子,保证给出最满意的答复。”
说完话,他就走了,连门都不带上。
红红走进来的时候,正是张放要出去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同时在心里一怔。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