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子
京城里尚未说亲或正在说亲的小娘子们，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亲时能嫁个锦衣卫。
早些年本来不是这样的。虽然锦衣卫一编乃是圣人亲卫，向来只直令于天子一人，职责主要在探查官员疑端及前线战事情报等，并不常涉足平民之案，按理说与百姓交集不多，着实不应在民间积威至深。
可是自洪武朝撤司置卫、永乐朝赋卫极权之后的百余年里，由这一卫经手的重案不知凡几，折在他们手里被秘密处理的人更是数不胜数。锦衣卫专司的诏狱，更是有着「只进不出」、「竖进横出」的可怕凶名，且关于诏狱里拷掠刑讯那些残酷手段的传言不知凡几，无论哪一条都足够骇人听闻，令人谈之色变。
何况，连官老爷们也不敢惹的人，平头百姓怎会有不害怕的可能？既是教人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的编卫，又有上人撑腰，除非是那趋炎附势的，否则没谁乐意自己的枕边人，是这样翻手成云覆手垂雨、能轻易掌人生死的危险人物。
再加上几年前京城里曾闹出过锦衣卫当街强行掳走身怀六甲的小妇人之事。即使后来被澄清被抱走的是那位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之前一传十 、十传百的流言说得绘声绘色，一度使京中未出阁的女子连家门都不敢随意踏出，生怕不小心冲撞了锦衣卫，直接当街被掳到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从此求助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后来的这几年，有关于那位掳人的锦衣卫大人与他妻子的坊间传闻越来越多，渐渐的倒是让人忘却了锦衣卫这一署的可怕，只记得卫队指挥使与他夫人鹣鲽情深、相知相守，过得不知有多恩爱。
像是不时有人在外城见到那夫妻俩如寻常百姓一般，在通常只有平头小民出没的市集里，手牵着手，一摊接一摊地逛着。尽管二人的装着已极尽素简，可不论是衣衫的用料、两个人的气质、尤其那位大人俊逸外表下隐隐透出凌厉的锐气……皆在在说明着他们的身份，与旁人不同。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理应出现在内城，那些专为迎合官老爷喜好的奢侈酒楼包厢里，悠然品着佳酿笑看街上人来人往的大人，在妻子捧来毫不起眼的路边摊小食，献宝似地喂他吃时，没有半点不耐或嫌弃，总是纵容地，将他夫人给的吃食咽得干干净净。
有时候若是不畏惧那位大人周遭的气场，离得近些，还能隐约听见他与妻子的对话——
「怎么样大人，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
「夫人给的，自然是好吃。」
「什么呀！大人你信我，这家的炸油糕绝对是全京城最好吃的！」
「信你。」
又或是在那几间闻名京城的珍宝铺子，见到他们夫妻十指相扣那般携手走进其中一家，见到那位大人的妻子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还会对某些珍品点评几句。但不管是多爱不释手的东西，最终又会在挑剔店家要价太高的抱怨中搁置回原地。
那位大人的夫人出身市井，虽然如今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倒也没因此染上奢靡的习性，遇上无关衣食宿行这些紧要的事物时，便会迅速找回精打细算的本性。
不过每每在那对夫妇离开之际，又能觑见店铺伙计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在管事的指示下送去那位大人的府邸。
自然，也少不了大人妻子的埋汰：「大人又乱花银子！那些东西又没什么用！」
「你不是看了很喜欢吗？」
「我、我喜欢是没错，但这又不代表我一定要拥有。那几件东西很贵欸！您这一下子花出去了多少银子啊！」
「我又不缺银子。」
可是所有关于那位锦衣卫大人与她夫人之间的传言里，流传最广的，却是从那位大人的府邸内传出来的。
据说，那位夫人孕期数月，府中竟也无一女子能近大人身半步。那位夫人产时艰难，后来调养了一段冗长的时日，而那位大人也并未因此养过外家。那位夫人之后再无生养，到现今已有好些年头，家中仅有独子的那位大人仍不曾以「散开枝叶」为由纳妾，依然只心心念念地缠着他的夫人一人。
单这一桩，便足以赢得所有待嫁小娘子的全部憧憬——原来无情的锦衣卫一旦动情，居然这般执着深刻。
谁都希望自己能得如是的「一心人」，从前是不相信哪里有，而今出现了一位，自然令人心向往之。又因着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有上梁如此优质的卫署里，或许有更大的机会找到相似……哪怕只似一成的下梁吧？
于是一时间锦衣卫成了京城姑娘们最最想嫁的选择。
只是苦了专司牵线搭桥的媒婆们。因为即使姑娘们都巴望着嫁个锦衣卫……可她们还是害怕上锦衣卫家门去说亲啊！
这媒人钱难赚啊！
……
陆府内，被万千姑娘羡慕的那位夫人袁今夏，一边啃着冰镇过的西瓜，一边看京城最大的几家书肆联手打造的最新一册「京城趣事」话本。在读到有关「全京少女都想嫁亲卫首领」这一条时，忍不住伸出湿乎乎的爪子，拍了拍坐在她身旁，正审阅公文的人。
「大人大人，这个，是在说你吧？」语气极其肯定。
陆绎放下手里读到一半的册子，转首瞧了眼今夏递过来的话本，轻哂：「看话本也能对号入座。」
今夏咦了一声，低头又看了一遍：「可是，这里面形容亲卫首领曾经做过的事情，真的很像你啊……」
「看来你是太闲了。」
「诶？」
「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话音一转，「西瓜吃完了吗？」
「吃完了！好吃！真甜！」一说到吃就来劲。
「是吗？」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瞬，「让我尝尝。」
「噢，好啊，大人等等。」老实人立刻起身准备再去拿几块西瓜过来。
「等不及。」
「诶？」
伸手拉住纤细的腕，稍一用力将人拉入怀中。「这样尝就可以了。」
渐近，覆上一层薄影。
所有言语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然后，吃过了果物，晚膳前正好需要消化一下，以免影响了正常用膳。
不是吗？
陆绎理直气壮地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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