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李家有个传统，会在年三十前几天包出很多饺子冻在阳台，随后到了初七甚至都有可以随时煮的饺子吃。

李然一直不理解，自己的父母明明是两个很前卫的人，经常唱k跳舞时不时就叫一堆朋友在家里玩牌、烧烤、打麻将甚至聚会，可同时他们也很传统，各种节日习俗一个不少，端午节时，现在的人已经很少去山上采枫叶挂葫芦，只是在门上贴上葫芦省事，而自己家却不同，每年端午，老爸都要踏青连带采枫树枝来挂葫芦，插在自家楼房门上，特别显眼。 

李然拿着面皮，包着饺子，一旁的爸妈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他们时不时的就哈哈大笑，让本不喜欢综艺节目的李然也感了兴趣。 

不知不觉间，已经晚上七点了，北方天黑的很早，几乎五六点就暗了下来，到了七八点几乎黑的彻底，明天年三十，街上很少有人走动，大冷的天，所有人都在家里其乐融融准备过年，小区里更是只有路灯在孤独的亮着。 

突然，一阵大哭声让李然和他父母心里一惊，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跑出卧室，他哭闹着，捧着一只很小的乌龟喊道。 

“哥！乌龟它不动了！”小男孩把手里死去的小乌龟给李然看，哭的更大声了。 

李然一时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看了看那只死去的乌龟问道。 

“怎么回事？我给你买来才几天就死了？” 

“它，它跑丢了，我在暖气后找到的……它死了？”小男孩更加伤心起来。 

李然看着已经僵硬发干的乌龟，猜到了一定是自己这个弟弟又把它拿出来玩，一时忘了，随后乌龟爬到暖气后被烤死的。 

“唉，它死了，别捧着它了，改天有空哥再去给你买一个回来，把它丢掉吧，丢到垃圾桶里。” 

“坏大哥！它没死，它不是垃圾！” 

“……那你想怎样啊？把它埋了祭奠祭奠，还是把它丢到水里看看能不能活？……好了，别哭了，没事。”李然有些赌气的回道。 

“哼！” 小男孩跑开了。 

李然有点被气笑了，他继续包着饺子，心里想着再买的话要买了稍微大一点的，这样他就不敢随便拿出来玩了。 

这个小家伙叫李果，是自己的弟弟，不知道爸妈怎么想的，年纪不小了却在自己十四岁那年突然又要了个孩子，以前的自己特别讨厌这个爱哭鬼，躲着这个弟弟，但长大后，他渐渐觉得这个弟弟反而让自己更加成熟了。 

看着电视包着饺子，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多分钟，眼看就要七点半了，因为许久没有听到小儿子的吵闹声，李妈问了一句。 

“小果怎么了？没动静了。” 

“睡着了吧，哭累了可能。”李爸回道。 

李然洗了洗手，心想着安慰安慰那个小子，随后去了弟弟房间，可屋子却是空的，李然有些发懵，他看了看衣柜，桌底，床下，可都没有，弟弟不见了！ 

李然感觉有点不妙，他跑回客厅喊到。 

“爸妈！小果不见了！” 

三人一阵手忙脚乱，饺子都掉到了地上，在发现小儿子外衣不在，房门半开时，三人一同冲出了家门。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而且风也不小，三人来不及穿棉衣就跑了出来，大声呼喊着。

“儿子！儿子！你快出来！”李爸李妈在单元门外大喊着，甚至要哭了出来。 

“小果！你在哪？！别玩了！”李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跑遍了整栋楼的前后，可都没看到弟弟，他发着抖，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明明房门离客厅不远，为何他出门却没看到，只专注的看着电视。 

突然，他看向了离自己家楼只有两三百米的河堤，那里有沿向河面的石阶梯，是供人夏天看景钓鱼的地方，以往李果出来玩时都会要求他不许靠近那里，只要有空，爸妈就绝不会让李果一个人出门玩，而且李果虽然淘气但听话，也从不靠近河堤，甚至他有些害怕河提。 

还是把它丢到水里看看能不能活？……一想到刚刚自己和弟弟说的话，李然就越来越害怕，他快步的跑向河堤，心里的恐慌越发严重，他那么喜欢那只乌龟，难不成…… 

看向已经结了很厚一层冰的河面，大雪还在一层层的覆盖着，在阶梯最下层的冰面上，有一个一米多宽的冰窟窿，李然记得那是白天几个大孩子用石头砸开玩的，冰窟窿的水面已经再次结了一层薄冰，一只小鞋子被冻在上面，大雪已经在鞋子上盖上了一层白色…… 

李然的手紧握着河堤的铁栏杆，手心已经被冰的麻木了，他呆立在河提上，瞪大的眼睛恐慌地看着那个鞋子，身体仿佛都失去了温度。 

看到大儿子站在河堤旁，李爸李妈也快步赶了过去，当看到那只鞋子时，夫妻俩哭喊着奔下铺满白雪的阶梯…… 

父母的哭喊让李然感觉自己要昏死过去，明明刚才还在和我赌气，刚刚还活泼地哭闹着，为什么转眼就…… 

直到消防队的人赶到，用了几乎一晚上的时间，才破冰把小李果的尸体找到，看到被冻住发僵发硬的小儿子，李妈一瞬间就晕了过去，李爸抱着妻子呼喊着，看着小儿子泪流满面。 

李然就那样站在一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弟的尸体被抬上车，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现实，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自己的一句话，害死了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