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一年一度的祭典就在明天。
村民一在再而三地请求林也,希望他在祭典上表演吹笛子,林也也不好推辞。于是,今晚他打算多练习一下。吃过晚餐,他向父母解释后,便离开了家。村子坐落在一个无名小岛上,小岛离鸣神岛一类的大型岛屿并不很近,所以才每月派一艘船去那些大型岛屿上贩卖渔人们所得之物,再用那笔钱购买所需物资运回小岛。小岛是名副其实的小,只容纳得下两个小村子。
步行十来分钟后,林也来到了海边,借着凉薄如水的月光开始练习。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彩,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几只螃蟹在沙滩上横着走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如既往的平凡普通的一个夜晚。远处的村落灯火阑珊——这是为祭典而买来的纸灯笼在发光。
每家每户的灯笼都不大相像。因为每当祭典将至,村子都会多派几艘船去鸣神岛,每家各让一两人乘船去购买祭典需要的东西——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传统,祭典上要用的东西须得各家亲自买来才好。由于每家选择的商品来自不同的店家。灯笼什么的款式自然不完全相同。偶尔倒是会有关系好的两三家一起买。
海风掠过,一个个跃动的音符随风飘向远方,然后在途中散逸消逝。笛声悠扬婉转。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了很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笛声戛然而止。
“呼,呼,不好啦!村子里着火了!”是一个上气不接下气面色苍白的村民。
林也闻言向村子的方向望去,蓦然发现灯火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蛮横霸道地占据了一大片地,还有向外扩大领地的意图,火光映亮了那片天,仿佛如白昼般。不,这可不是灯火,是火灾!!
居然在离开的这四五十分钟内就发生了这种事……林也和那个来报信的村民往回去的方向狂奔,一路上片刻也不敢听,四五分钟后终于到达。
林也瞳孔骤缩,染上火焰颜色,眼前的景象在脑中不断晃动,像是要崩塌似的。如这仿佛要断片似的呈现在眼中的画面一样,林也的「世界」也快崩坏了。火灾的中心正是他们家的房子,和其他村民一样用木头搭建的房子,为了祭典才刷过一层桐油的房子!火舌舔着木头表面,发出嘈杂的燃烧声,刺耳极了。漆黑烟雾仿佛连他的同存活意义一同卷走,希望随之消失殆尽。
当晚,林也不停地去打水往火上浇,别人说什么答应什么,叫他往哪帮什么忙就帮什么,事后关于这时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在记忆中异常模糊,只记得自己在拼命打水和泼水的路上不断辗转。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大火也终于熄灭了。空地上除了大片大片的建筑、物品之类的残渣和灰烬以及黑乎乎的焦土,别无他物——如果那两团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还能称作“人”的话,那就再加一样。
回过神来,林也发现笛子不见了。大概是无意中掉到地上被大火吞噬了吧。说来也好笑,前不久在外面闯荡的老姐往家里寄了一封信,附带一支竹笛,说是给林也的礼物,给他当备用的,此外就是一些对家里的关心和自己情况的话。当时林也还觉得备用的什么的根本没必要,现在倒可以拿来用了。可是,都这个样子了,能有心情吹吗?也幸好老姐不在家,要不然也得遭殃。
“我知道这火是怎么回事了。”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大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是什么?”
“快说啊!”
村民们一致发声。
“刚才我才记起来,昨晚吃过饭后我在院子里坐着乘凉,看到松坂夫妇的儿子,他们的‘好’儿子!急匆匆地从家出去了。我想着我在院子里待的也够久了,就回屋了。没想到才过没过多久,当我在房子从窗户往外看时,他们家就着火了,火势可不小啊!然后大家也都发现了,从村子边上的水井打水想灭火。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唉!可怜他们俩啊!谁能想到林也竟干出这种事!”
“我……”十七岁的林也当时并不擅长言辞表达,欲言又止。
“这可不能瞎说!林也有什么动机让他干出这伤天害理的事!”
“就是就是,人家里出了这种事,肯定心里还难受着呢,你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嘛!”
“可别随随便便下断论啊!”
村民显然不相信平日里安安分分的林也会做纵火的事,反驳着那个大叔。
最后在村民的帮助下,这件事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当然,今年的祭典得推迟了。
但是,在村子修复工作正在进行的第二天晚上,意外又发生了。那个说林也纵火的大叔家,也着火了。
好在有了前车之鉴,这次的火刚烧没多久就被扑灭。灭火如此迅速的原因既有一部分是发现的及时,也有一部分是那位大叔刷桐油时粗心没把屋子刷完,起火点附近没有其他的助燃物。
那位大叔自从十几年前妻子病故后就变得有些神经质,而且和他邻居多年的松坂夫妇给了他许多帮助。因此村民们把两天前他的言论当成了说胡话,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今天他从屋子里转移出来后又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对面地上的灰烬和林也,有的村民就开始怀疑他说的话可不可能是真的——这人确实有时候有点神经质,但终归只是有点,很多时候也都是正常状态的。再加上还有村民说他们在起火前不久有看见林也一副犹豫有胆怯的神情在大叔家周围徘徊——还不止一个两个村民这么信誓旦旦地说。尽管村民们都不愿相信林也是会干出故意放火破坏了节日气氛的事的人,可种种“事实”好像都在证明林也的“罪行”。
至于那些看到林也在大叔房子附近徘徊的村民,实际上只是看到了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和大叔解释清楚的,最后又因怕不擅长理论越说越乱,还是离开了的林也。
可没人能替林也证明。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开脱。他选择放弃辩论,沉默着。
“林,林也?真的是你做的吗?”
林也底下头,本想说“不”,结果只无力地动了动嘴唇,没能发出声音来。估计说出来也没什么人信。以前都巧合过头。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偏要在祭典这几天本该欢欢乐乐度过的日子里给自己开个这么天大的“玩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降下一次“灾祸”后还来继续折磨自己??不理解,不明白,好悲伤,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不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知道今后怎么活下去,不清楚存不存在继续活着的意义……
经过全村投票,最终他们决定将林也在明日正午于村子边缘远离房屋之地处以火刑,以“抚慰”死于火灾的那两人的“在天之灵”。少数服从多数,不仅那些同情林也的小部分人无话可说,林也本人也一直保持沉默。他放弃了最后的无力挣扎,静候死神的来临。
啊,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吧。既然只能这样,那就这样吧。不论怎样都逃离不了的吧。活着就会死去,结局都是相同的吧。意识到这点后,还有必要在乎终结之时到来的早晚和方式吗。只是苦了对此一无所知就失去了那么多的老姐吧……抱歉呐,但是现在道歉是否还有意义呐,是否能真正让人开心起来呐,是否,是否可以传达的到呐,是否会被接受呐?
正午到了。
林也正走在通往死亡的终末之时,一个声音传来后,周围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同风都凝固了。林也诧异极了。
“时间到了,请开始履行你三天前和我的约定。”
“什么约定?你是谁??”
“看来你已忘记当天你在来回灭火的路中我问你的话。那时候你全盘答应了我。我本无名,世人称我为「时间」。【时间】会记录所有发生之事,接下来你会看到【时间】记录的当时之况。”
——片刻后。
“……啊这。”林也无语了,原来当时迷迷糊糊中答应了这些玩意。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因祸得福”?不过自己难道要这样苟活偷生下去吗?仔细一想,自己也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既然「时间」不理解「感情」,自己也的确“答应”了它,那么它会以一种“严肃”的态度去进行这个约定。他可不敢想象和它「毁约」后发生什么。
“好,开始吧。”林也叹了一口气。
“现在这个世界除了你我外,一切都是「静止」的。请用小岛的浪船开到须弥。在那里你要以游医的身份利用【时间】的力量去‘医治’别人,同时开始学习医术知识,以防露馅。”
“……好。”林也突然觉得「时间」和自己的「约定」似乎成了当下活下去的理由。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松坂林也’,而是一个名为‘白湘’的游医,明白了吗。”
“新的名字么……”林也,不,应该说是白湘,喃喃自语着。
“对了,能告诉我这两场火灾是怎么回事吗?”
不过,应该不会告诉的吧?
“作为你答应这个「约定」的「奖励」,我会如实回答你。因为‘以前’的人们都拒绝了我。你们两家是一起买的纸灯笼,而那家店自从换人经营后,制作的灯笼大批大批的质量不合格。使用劣质灯笼后,灯笼纸因离中心的烛焰太近而燃烧了起来,结果引发了火灾。”「时间」出乎意料的回答了,“那,是否可以启程了呢?”
「时间」模仿着人类说话的方式,刚才也是这样。
“嗯。”
(时间变换——)
哎,你听说了吗,飞云商会的二少爷和那个有名除魔世家的后继者以前死在了一个地下秘境!”
“当然当然,而且听说他俩还是好友。”
“原来这事是真的?刚才××和我说我还不信……”
“你们都只知道结果,还是让我来给你们分析一下过程……”
海灯节前天,满璃月港都是在谈论这件事的人,在璃月港游逛的白湘自然也听到了不少“情报”。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件事肯定会越闹越大,但也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的。直到听见了那一句谈论:
“据说,大名鼎鼎的那位旅行者也在现场,他……”
话没听完,白湘也顾不得因惊讶而从手中掉落的地图,冲过去问那人。
“他人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诶呀,着急什么……很幸运的是,我恰好略有耳闻。旅行者应该在不卜庐。可是玉衡大人也在,恐怕一般人见不着……哎?人怎么又跑了。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么急躁的嘛。”
白湘听到“大”字落音就已经走了,急匆匆地向不卜庐赶去。由于地图没了,白湘路上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不卜庐。
“玉衡大人有令,闲杂人员不得入内!请改日再访。”两位手持长枪的千岩军拦住了去路。
“劳烦转告玉衡大人,我是白湘,找空有事。”白湘说。
其中一个千岩军和另一个使了下眼色,然后去上报给刻晴,不久便回来,说是允许白湘进入不卜庐了。
空躺在可移动的病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一边回答着刻晴对此次事件提出的问题。见白湘来了,空想起身,却又被看了眼自己腰上绑着的绷带示意自己躺回去的刻晴拦住。
“先别管在蒙德发生的事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空?”白湘认真的问。
“冒犯了,请问你跟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吗?我们七星正在调查。”刻晴警觉地反问。
“没关系,他和事件没什么关联,也不是,可疑人员。”
随后,空重新完完整整地说明了整个事件。
“要不是我太掉以轻心,他们就不会……不,如果当时阻止他们直接进入秘境调查的话,根本就没有……”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失陪了,我还有些事要做。”白湘仿佛从空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中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子。
随后,白湘按空所述,找到了事发地。不出所料,这里同样有千岩军看守,但就是从包围圈外观察,也能明显的看到那个被发现的已经打开了的秘境的“后门”。
——时间暂停。
白湘见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了,赶忙从“后门”到秘境里调查。说是“后门”,其实也就是一个直接从地的表面挖通道通往地下秘境的有人工安装的铁爬梯的“深土坑”。到达铁梯末端,白湘踩到了地面,然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那个白色的房间。纯白的地板被几大团凝固了的血污染成红褐色与白色交错的模样。
经过二十来分钟的调查,白湘将空的叙述和实地相结合,得到想要知道的东西便回到了“地表”。
——时间倒流。
但愿能赶上吧,不要调得时间太过前又或是不够往前。
白湘在时间回溯后遇见了茶幽。为了马上从“后门”抵达秘诀后不被立刻发现,白湘只好心里默念着抱歉边引导茶幽同自己以前下去,解释了一番后总算是成功了。
白湘想办法将“后门”凭自己映像中调查所研究出的方式给打开了,然后让茶幽先下去,自己再紧跟着她的动作。事情发展和白湘的计划一致,“林天歌”果然被茶幽吸引了注意力,没发现仍躲在暗处的自己。可惜还是没能阻止那二人的死亡——白湘没料到那人是先杀了他们才把茶幽“揪”出来。
怎么办,连续动用两次规模较大的「时间」之力所带来的“反噬”仿佛将全身的内脏不断挤压着,达到了即将碰到目前「契合度」所能使用的「时间」之力的上限的地步……赌一把么?也只能这样了吧。虽然会给空添一点点麻烦。那就这样,只把自己和空现在的记忆送回他们刚准备进秘境的时候。但愿「过去」的他们能够接收到完整的记忆并承受住;但愿记忆在「回去」的「路」上不会「受损」。这样「过去」的自己就不必再使用「时间」之力被「反噬」。只是这么做也得承担引发「精神崩坏」的风险。
那么,开始行动吧。白湘可不想白回来一趟,不想依旧是同样的结局:重云、行秋死亡,空和茶幽精神濒临崩溃,「林天歌」继续掌握身体「控制权」同「组织」逃脱,整个璃月港在海灯节将至之际“动荡不安”……
应该是成功了吧。可怜了在记忆还没完成「穿越」之前这个时空的自己,要承受着被【时间】撕碎般的痛苦。好在传输过程也并不很长,十几秒足矣。当记忆「穿越」完毕后,这个时空的自己也就不存在了呢。
(时间再次变换——)
“我说,你就不担心要是我在临死前使用「时间之力」回到「过去」吗?”
“比如现在的我,要是这么做的话,你就永远都无法按「约定」去‘取走’我这个「容器」了吧?”
“你不会。”一如既往陈述事实似的语气。
“哈哈,多么搞笑,你说你不能理解「感情」,却能推算出受「感情」影响下人们面对各种选择的决定——我的确不打算钻这个「漏洞」。”
我已经不打算再「改变」什么了。尽管之前是为了完成「约定」才使用「时间之力」的,可有些事还是夹杂了自己的私心。举个例子吧,就关于空的那次,自己真的只是为了「约定」和“帮助”空才「改变」的「历史」么?空本身是否也希望改变「历史」呢?不明白,不清楚。只不过大脑压根没来得及思考太多,身体就自己行动起来了。很奇怪吧。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吧。××闭上了眼睛,不在看着空中悬挂着的下弦之月,在这充斥惨白月光的黑夜中默默感受从身体里飞速流逝散逸的生命力,直到最后的最后。
……
从那个「约定」开始往后算等了七年终于得到「容器」的「时间」控制着「容器」重新站了起来。
「容器」的【时间】被「时间」永远定格在了此刻的一小时前,而它的原主已经永远离开了它。
之后会怎样呢?「时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理解「感情」么?理解后又会发生什么?
这是个未能「完成」的「故事」,它没有所谓「结局」可言。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注定不会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