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哦不，杨小米放你进塔楼的？”
“不是。”
“这可就是骗人了。”沈真也不跟他急，进入塔楼先要验证指纹，之后还要用钥匙，他即便能够瞒过二十几号工作人员的耳目，他怎么可能在一个星期内搞定这一切？
方宝祥叹了口气。
“我早就侦查过这栋房子。”
“有多早？”
“早到你想象不到。”
“一年？”
“我早就见过你，早就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我早就来过这里，如果我的手还能用，我可以画出个平立剖来给你看。”方宝祥的眼中流露出了淡淡的惋惜，低声道：“可以说我全部的青春时光都搭在了这件事情上。”
沈真静了一静。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方宝祥的动情剖白遭到了无视，有些尴尬，便平板的道：“我曾经翻过你的指纹。”
沈真更是无动于衷。
“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方宝祥有些激动：“很简单的。用蜡烛，最普通的那种，滴出指肚大小的一块，趁着半干未干的时候拿指头按上去，然后再用硅胶填充，等五个小时就……”
他说到这里没再继续，像是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技能，便言简意赅的作了总结。
“在杨哥家的时候，趁你睡着我给了你一针。”
沈真拳头一握，看起来很想给他一下子。可是他这个样子，估计一拳下去就直接便当了，只好忍耐。
“费了这么多力气，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一个真相。”
“说。”
方宝祥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态度。
“不能说，说给你听，你非但不能帮我，恐怕还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这一瞬间沈真的怒火窜到了头顶，他起身就出去了，开了窗抽了支烟才勉强平静了些。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方宝祥像是没听懂似的，又不是完全没听懂，更像是不可置信。他央求着沈真再说一遍，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轻松的放过了。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三十公分外，沈真静静的看着他。
“我这里有人手，有医生，也有你的熟人。我可以帮你。”
“那东西出来了，就在这个大房子里游荡，我是无心的，我也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存在，我只是好奇……我曾经试图把它弄回去，可是被它弄成了这个样子……”方宝祥越说声音越低，头也低了下去。
沈真努力想听清楚，靠近了些，却见他突然抬起头来，近在咫尺狠狠的瞪着人。
“我不能死！”
“是不能死。”沈真给他把布单裹上，直截了当的问：“你要我怎么做？”
“找我姐，只有我姐能救我的命。”方宝祥努力的抬起手抱住沈真的小腿，仰着脸哀求他：“我求求你，现在快去，她还在塔里！”
沈真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心直窜上天灵盖，他把方宝祥拉起来，捉着他的肩膀紧紧的握着。
“你说的是……胡总？你不是一个人进塔楼的？胡总还在里面？可她明明是有公事出差了啊。”
长久的目光对视，沈真一把松开了手，任由方宝祥玩偶一样摔在地上。
他完全糊涂了，这两个胡家人到底要干什么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完全是方宝祥的一面之词，沈真不信，也不敢相信。
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很明确的，现在必须要给他做个精神方面的检查。
沈真找了药箱和干净的衣服，给方宝祥的伤口处理了，把他留在这个房间里，决定去找杨舟。
杨舟今晚没有走，他十成十会在杨小米的房间里。
沈真心里对他们两个的真实关系始终存疑，这个钟点了去敲门，总觉得不妥。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突然见门开了，出来的却是杨小米。
“找我？”
“不，我找杨医生有点事。”
“他睡了。”杨小米简单的道：“有事跟我说。”
还真不能让你知道。沈真心内苦笑，便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明天再请教杨医生吧。打扰你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他转身刚走开两步，忽然被叫住了。
“他是我积攒了一世的好运才遇到的人，他到这里来只为了我。”杨小米双手插在睡衣兜里，貌似十分悠闲的站着，可说出来的话却很尖锐。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近乎训斥的语气让沈真有些伤自尊，便机械的道一句：明白，他是您的私人医生，旁人无权打扰。
说完，转身就走。
他重新回到了塔楼的入口，刷了指纹开门，走了进去。
移门在他身后关闭，而他不知道，不远处的方宝祥迎来了一位访客。
杨小米把纸箱子搬开一条缝隙，不顾上边的箱子随时有塌下来的可能，仗着身形瘦削硬生生钻了进去。
箱子堆中间有个一立方米左右的空间，他跪着打开两条腿，让出了一块地板的位置。这块地板是活动的，打开来，里边是一个密码锁。
杨小米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有无数的数字穿成串一排排的闪过。密码有六位，到底是什么样的组合？
“别看那大姨是村里出来的，拿了钱可是真办事啊，是个讲究人。”
方宝祥歪在墙边，无论是神情还是状态都极为放松，与方才决然不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笑容满面，开开心心的吃着杨小米的松茸鸡汤面夜宵。
杨小米的回忆被巨大的吸溜声打断，顿时有些不耐烦。
“吃饭不要发出声音，谢谢。”
“小意思，就谢这一件事？”
杨小米抬了抬头，看着重重叠叠的纸箱子，目光忽然柔软。
“我还要谢谢你没把我供出去。”
“不客气，互惠互利嘛。”方宝祥轻描淡写一笑：“海外的事情我查过了，沈总说的是实话，你的亲叔叔的确有精神分裂，还不轻呢。”
杨小米皱了皱眉头，顺着缝隙往外看，只看到方宝祥的一只脚。
“他手底下的人净糊弄他，也不给他好好治，就这样半死不拉活的拖着。你说他可能不知道吗？他要是知道了还不管，是为了什么？”
杨小米无声一笑：“巧了，我也不知道。”
“俩傻X。”
“你！”
方宝祥隐忍的发笑，有些气喘的道：“你不是有个顶顶好的医生在身边嘛，你问问他呗？”
“但是！”他说着，语气陡然加重：“我虽然不知道你叔叔的病是怎么地，但是我知道他采纳了沈总的意见。他把你留在国内不是不管你，是想让你好好接受治疗，可见还是心向着你的，也许真的是管不了手下那些人？”
杨小米很想站在晚辈的立场说些什么，但是他从内心里对这个事情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觉，韩董事长是他叔叔，叔叔是亲人，这对他来说很陌生。
他沉默了，手指从密码锁的数字按键上划来划去，企图用触觉唤起相关的记忆。这道密码锁打开之后是一套控制系统，能够控制塔楼所有的电子门。
并没有什么超自然生物，塔楼内部不能让人看的东西是所有关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次科考的档案。据说，那是正常人看了会崩溃的记录。
方宝祥以身试法，满身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反而，精神有问题的病人能够理解，并能很自然的接受。
半夜睡醒起床上厕所，赤着的脚刚刚着地，忽然床下伸出一只惨白的人手抓住你的脚脖子！
正常人会被吓得惊声尖叫，并且在正常人的认知范围内尽最大努力去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找不到，就崩溃。
但有的人会很自然的继续该干嘛干嘛。
闹鬼而已。
以沈真的权限，他打不开档案室的门，但是杨小米手底下的这个控制系统可以。
杨小米很想拿他再做个试验。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
他凭着直觉开始按动密码。
“我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别折腾好人了……”
方宝祥忽然叹了一口气：“欸，你知道精熙除了董事长和沈总之外，还有第三位股东吗？”
杨小米手一顿。
“你说我爸？”
“呵呵，看来这个身份你适应的很好啊。”方宝祥说了个题外话：“你是不是早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上次逃跑的事还记得吗？”
杨小米低头看自己的手。
“记得。”
“那……你是怎么给杨舟捡到的还记得吗？”
“我知道。”
“杨哥始终觉得你是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两个人格互相切换，他每天都在担心睡醒之后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在我看来，你就是你，只是有些事情暂时忘记了而已，现在似乎都串起来了，好事！”
方宝祥想了想：“上次你逃跑，被一个陌生人劫走了，这事你还记得吗？”
开启密码锁只剩最后一个按键，杨小米的手指却停在了上面，没有按下去。
“遗憾的是，我完全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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