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傍晚，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开着的门透进来些许灯光。房间大半都是昏暗的，而杨小米就站在昏暗的最深处，虽然近在咫尺，却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把电话挂断，居高临下的看着杨舟。
他说：“很晚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不知怎么的，杨舟忽然很想答应。
然而话到嘴边，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跑动声，还不止一个人。
他赶紧抓住杨小米，站起来把他护在身后。
而此时，已有人跑了过来，是沈真。
“杨医生你今晚不要走了。”
还没等杨舟说什么，杨小米先笑了。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沈真连忙摆手，不是开玩笑。
“有人闯了进来，我已经让人关闭了所有出入口，今晚要排查一遍。恐怕要不安生，你们还是回房间吧。”
杨舟没太听懂，什么叫做“有人闯了进来”？
“是小偷，还是什么？”
“目前不清楚。”
沈真低声同对讲机里交代一句，叫了两个保卫上来。他的本意是送杨舟和杨小米回楼下的房间，可是杨舟刚刚从这个房间里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很想立刻就走。
杨舟回头看看杨小米：“你呢，你想去哪儿？”
杨小米没什么意见：“你在哪儿我在哪儿。”说完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向沈真：“要不然，你让人先把这几个房间检查一下，如果没问题，我们今晚就在这里。”
沈真看了看杨舟。
杨舟有些发愣。
“啊？你看我干什么？哦……我明白了。”他回手拍拍杨小米的胳膊：“好主意啊。”
杨小米对这种程序式的夸奖毫无反应，率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这几个房间很久没人住了，灯光系统整体都不太好使，一打开忽闪忽闪的直晃人眼。保卫把里里外外都看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从外面找了几个好用的落地台灯来，放在客厅的四角，出去守在了门边。
杨舟看到杨小米在外面同他们交谈了几句，很想去看看是在说什么，可是刚走出客厅余光忽然扫到一对绿莹莹的眼睛！
杨舟差点没吓瘫，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不知撞翻了什么，弄得一阵叮叮咣咣。
杨小米在外面看到了，止住了保卫要进去查看的动作，自己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他走到杨舟身前，半蹲下来按了按他的小腿。
“就这点胆子？”
杨舟歪在地上，后脑勺顶着母鹿标本硬邦邦的腹部，一动也不敢动。
“我、我……我身后是什么？”
杨小米略扫了一眼。
“死的。”
杨舟咽了一口口水。
“你可以不要强调这个吗？”
杨小米皱了皱眉头，似乎是笑了下，伸手把拉了起来。
“这样的房子立在荒郊野外深山里，等于是把肥羊扔进了狮虎山，没有人觊觎是不可能的。类似的事情以前肯定有，以后也少不了。”
杨舟感觉很丢脸。
他不想说这个话题，一说就有些胆战心惊。可是不说又实在忍不住去想，只好拿了日记本飞快的翻看，试图借此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杨小米偏着头看着他。
“你又不是超人，会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我面前不用这样。”
杨舟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用哪样？”
杨小米这次是真的笑了。
“我不怕，我也不紧张，你放心。”
他的笑很罕见，但是这次眉眼弯弯，分明是个笑意。他生的好看，最近几天气色也好了很多，再一笑，愣是压住了外面杂乱的脚步和吵嚷，让人安心。
杨舟把两只长腿伸展开，有些可怜的揉刚才撞到墙上的膝盖。揉了一会儿，看着昏黄光线中杨小米杂乱的影子，忽然叹了口气。
“你想起了什么？”
杨小米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你想问什么？”
杨舟抬起了头，看着他：“你想到了什么都可以说。”
杨小米有些皱眉头，看了看他，移开了目光。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是你不给我一个明确的问题，要我怎样回答？”
他的样子分明是戒备，你即便是给他一个明确的问题，他也会按照他觉得最安全的方式编出一个答案来。
杨舟很想抽支烟。
“在我被隔离的那段时间里，你去了什么地方？”
杨小米想也没想，直接道：“我不能告诉你。”
杨舟忽然笑了，他站起身，去到窗边往下看。保卫已经封锁了门岗，并打开了庭院中所有的灯，这时候看去，一草一木倒比阴沉沉的白天更清晰。
“你知道我的车有定位记录功能吗？”
身后没有声音。
“我可以调出记录自己看。”杨舟按着窗子哈出一口气，又用袖子抹去。
“但是我想听你说。”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他的衣襟被拉了拉。
“这是我唯一还记得的事情，其它的都是在配合你。”
杨舟心里一沉，不由得转过头去。
杨小米低着头，似乎是经过艰难的权衡才说出方才的话。但这句话对于杨舟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不需要这样子。”
杨小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想……”他停了停，接着道：“我能说过去不重要吗？”
他退开了些，双手打开比划着这些房间里的所有物件。
“把活生生的动物做成标本的是我，留下这么多乱七八糟旧物件的也是我。你刚才打的电话，不就是在问我的过去吗？好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精神失常了。”
“说实话我对那个女孩儿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如果有谁拿几个雕像来吓唬我，我会觉得这很可笑。”
杨小米停下来，望着天花板一阵摇头：“我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想我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现在知道了，那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经历，我不要求它很光彩，但它真的……真的连正常……”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温和些的词语，只得叹气。
“忘了就忘了，我不想回忆起来。你要是告诉我这是治疗的一部分，我请求跳过这个步骤，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杨小米从他的手中把日记本抽走，打开小卧室的门一把就扔了进去。
关上门拍拍手，他似乎轻松了很多。
“下一步要做什么？”
杨小米问完，就直直的瞪着人，眼神中甚至有些威胁，像是如果杨舟敢端医生的架子，现在就跟他做个了断。
可是杨舟根本没在看他。
杨舟斜斜的盯着小卧室的门，就好像那块门板上刻着个绝世大美女似的。
杨小米从头顶不爽到脚底。
“喂，你这人……”他简直怒极反笑：“有你这样的医生吗？我认真跟你说，你倒不听了。”
杨舟看他一眼，比了个噤声。
他点了点耳朵，又指指小卧室的门。
杨小米僵了两秒钟。
就在方才杨小米说话的时候，杨舟突然听到小卧室里有声音。那种声音很轻微，听起来像是饥饿导致的胃部收缩。
“咕咕” 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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