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恼火的还有胡蓉。
却不是因为红包被退回。
她走出宴会厅,躲到工人房里对电话那端狺狺低吼。
“阿宝你真斯蛮犯嫌地,举报董事长你阿是少一窍啊?信不信老娘把你趾姆头一根一根剁掉,看你浪!那你出去打听一下,出了胡家还能惹我生气地人在哪块挺尸,不存在!”
胡蓉这是真急了,蓝金话都飚出来了。她一直想不通韩董事长怎么就签证有问题,这事直觉反应该是高台风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小阿宝作妖弄怪。最可气的,还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他还挺有理,韩董事长要是干净,那他就应该不怕查。结果我这么个小百姓稍微一举报他就栽了,他这不是明显有鬼吗?还是个大头鬼!
方宝祥完全是满不在乎、混不吝,还有心思笑胡蓉说的四不像,嚣张的简直是“胡天八月即飞雪,小怜玉体横陈夜”。
“多大事?罗里吧嗦。”南京话与东北方言截然不同的发音方式方宝祥转换困难,说的就更不地道了,索性改普通话,虽少了吵架的气势,可火药味却更浓。
“人固有一死,能让你给我垫背,我死的也不亏。”
胡蓉气结:“真后悔带你出来。”
对面的语气陡然一寒。
“你该后悔的是为了拿下董事长太不择手段了!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胡蓉倒笑了:“良心好用啵?我要是有良心,早该给你个小炮子一了百了。”
“是,知道你手黑,做弟弟的谢你不杀之恩,顺便提醒你一句,别没数,送上门去给人当刀子使。”
胡蓉没好气:“吓人巴拉,什么吊意思啊?”
“我早就奇怪,当初小米遇上了那么大一场车祸,司机和保镖都死了,他没死!那车不错吧?直接给撞成报废,一个病人他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其实就是你做的吧?接着把他推到杨舟面前,真是天衣无缝啊。按说你盯上精熙是今年才开始的,怎么能想到把杨哥拉进来呢?佩服。”
胡蓉静默的听着,对方说完了,她叹了口气。
“我真是枉做了小人。”
“别装可怜!”
“不。”胡蓉陷入思考,缓缓道:“实话说那时候我的确是收到了消息,有一个人很可能是董事长失踪多年的侄子,他会在某个时间坐着一辆车经过。首先我不知道车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卖消息的人现在也已经找不见了……”
她忽然有些想明白了。
“那场车祸真不是我做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安定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那你被人利用了。你想要夺标,可是敌不过其他队伍。就有人卖消息给你,然后制造了一场车祸,算是有卖有赠。这样看,出事之前小米应该不在车里。”
“让我大胆推测一下。”方宝祥越说声音越低:“对方的目的很可能是要把小米还给精熙。问题来了,你中标之前是不是把他的照片给谁看过?董事长吧?”
胡蓉沉默。
沉默就是回答。
“所以董事长后来安排了沈真给你做助理,沈真这个人同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做助理又有权监视、监听我们,所以等于说我们到江湾以后的一举一动董事长都是知情的。小米逃跑的那次,我和沈真在追,沈总也安排了人在找。沈总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谁给他支的这个招?除了董事长恐怕没谁了吧?”
散发着洗涤剂味道的工人房里,胡蓉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帮五儿逮鬼的家伙……”
韩家现存的亲属不多,韩董事长请来了他的大伯全家,这一家三代人,好几口子往桌上一坐,也不知道是给谁办席。
按辈分小米得管韩家大伯叫爷爷,大伯家的儿子比董事长岁数还大,在这桌上他是另外一个大伯。他们两口子带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就这个小男孩和小韩少爷是平辈。
胡蓉挂了电话回来,就见爷爷辈的这位领着小孙子往杨小米身边推,意思是让他哥俩玩一会儿。
半席下来,杨小米表现的不错。当然,这也多亏了韩董事长照顾,不许人劝酒,也不强求他与人寒暄。叔侄两个挨着坐,两个人聊了半个晚上。胡蓉坐在桌子另一面,有些听不真切。偶尔几个片段听到她耳朵里,一会儿是说降雪量正常不正常,一会儿又讨论江湾地界有没有希望养活南方树种……
说实话,胡蓉对这种话题内容很感兴趣,她好几次跃跃欲试向往前凑,都被沈总无情的按下了。
沈总刚被绿,白胖胖的大儿子归功于隔壁老王,这时候看见人家带的孩子难免刺心,一晚上都闷闷的。
胡蓉重新落座后有些心神不宁,不是很想说话。她的心里萦绕着一种不祥之感,似乎有人做了扣子,把自己给套在了里面。
她喝一口酸奶压压,想起了宝祥。
果然如阿宝所说,对方意在把小韩少爷还给精熙,那也未必是歹心?究竟是什么用意现在着实看不出来。
听着阿宝话里话外的意思,韩董事长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很有问题。现在想想,当初他的确是只看了一眼照片,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搜索行动给了自己。
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他怎么就那么肯定?未免太草率了吧?
DNA……
不止验过一次,人会错,仪器数据应该做不了假。
胡蓉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自己带杨小米进山,他的表现比专业队员也不差,且他是实打实知道路线的,又似乎是符合他的身份。
也就是说,当年小韩少爷是带着山里秘密失踪的,这个秘密导致有人将他控制住,而韩董事长也知情,却无可奈何。对方在必要的时候把小韩抛了出来,借自己的手把他还给了韩董事长。
所以韩董事长顺理成章的接收了小韩。
只是究竟什么厉害的势力,能够让韩家这样实力的家族忌惮。而又是什么契机,让对方还小韩以自由?
不知道啊。
一声尖笑突然把她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圆桌对面韩家大伯半蹲在桌前,正按着自家孙子的小手往杨小米的身上拍。
杨小米雪白的衬衫上已经有个好几个血色手印!
胡蓉心里一惊,“噌”的站了起来,赶紧走过去。走到近前见大伯的另一只手里端着杯西瓜汁,她这才长出一口气。
不过……韩家大伯笑的太恐怖,像是被被捏住了脖子往高提的大鹅。他的小孙子吭吭唧唧都快哭了,一个劲儿的把手往回收,但是被他爷爷攥得死紧。再看对面那一对父母,当爸爸的笑呵呵拉着沈总聊天,沈总嗓子不舒服他还要一个劲儿的劝酒,说什么白酒杀菌,喝了立马好。
当妈妈的倒是递来了目光,是无能为力。
“老爷子。”胡蓉忍不住出声:“您别蹲着啊,看蹲久了腿麻。您这辈分您再蹲着,我们这些小辈岂不是要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