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上午胡蓉带杨小米杀到商场血拼，给他弄了一身Prada小黑礼服，又带他做了头发，吹得顺顺滑滑的。
杨舟坐在商场的“老公等待区”，等啊等啊，等的要睡着了。忽然听见一声响指，循声去看，登时愣了。
杨小米已不在是套着松垮T恤的病人样子，整个人就像是从海报上走下来的明星。Prada这款西装身材修饰效果很好，完美的规避了他纸片人的单薄感，反而因他本来就腿长胯骨小，走起路自带飘逸效果。长发打理好了之后露出脸来，他整个人那叫一个神采奕奕。
胡蓉一看杨舟这反应立马觉得倍儿有成就感。
“孩子就不能给你养，这么帅的小哥愣是给埋没了，暴殄天物！”
杨舟吸溜了一下口水。
“好好看哦。”
杨小米面无表情的“嘿嘿”一声，你喜欢就好。
“那你呢？”杨舟双眼冒心形，扯住他前后左右看不够：“你自己喜欢啵？”
杨小米第一反应看了下胡蓉，胡蓉接收到提示，识相的走开。
待到人走远了，他才按着杨舟停下来，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很紧。”
杨舟的脸轰的一下热浪滚滚。
“咳咳咳。”他学着胡蓉的样子咳嗽不断，目光闪闪躲躲，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来接。
杨小米有些担忧的拍拍他的背，一个劲儿的歪头去看他的脸，完全不能理解他是怎么了。
不远处的太阳镜专柜旁，胡蓉透过镜片看到了这一幕，眼尾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胡蓉鸡贼的叫来了沈总，把杨小米往他身前一推，意思是任务完成。
沈总和韩董事长身高差不多，冲顶一七五，不过他更胖一些，脸上带笑，眼神也没什么攻击性。也许是因为生病，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萎靡，脸颊的赘肉松弛不堪，坠得眼皮都有些睁不开，这使他看上去倒很符合半百的真实年龄。
胡蓉把小米杨舟俩人交给他就要撤，被沈总一抬手拦住：“哪儿去？”
她无法脱身，暗暗翻了个白眼：“您这气色真叫一个好，夫人都给你喂了什么，五石散吗？”
“讨厌。”沈总说话有些中气不足，嗓子也哑了，不是很想说话，可是胡蓉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还要绷着长辈的姿态，每每被气到眼角抽搐。
而杨舟把小米往身后带了带。
“沈总，您身体不舒服吗？”
沈总点头：“感冒了，嗓子疼。”
这么实在这么坦白，完全出乎杨舟的意料。精熙整个系统里，他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胡蓉。这位领导时常摆谱，以致于给杨舟带来的感觉，精熙的高层更应该是很有距离感的。
然而不是，无论是韩董事长还是沈总，他们都是实打实的高层，他们都很平易，要说接地气也不至于，但最起码的尊重做得很好，这让杨舟感觉很舒服。
可接下来的事就没那么好接受了。
沈总直接把胡蓉一干人等拦在了鉴定中心之外。
包括杨舟。
杨舟腹诽，你把小米也拦住好了。
然而怎么能呢？
沈总叫来了一辆保姆车，非但不让杨舟跟进去，还要他上车去城里转转。
杨舟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胡蓉同他并肩站着，忽然抬手捂住嘴，咳嗽了一声。
“沈总你这感冒快好了吧，都开始传染了。我觉得我的喉咙也不舒爽呢，医药费给不给报销？”
沈总白他一眼：“我这儿忙着呢你看不到啊？”
胡蓉笑嘻嘻：“忙，您接着忙，我这不是关心您的身体嘛。您看董事长在里边等的太久不合适。外面天寒地冻，您正感冒着，陪我们这样子吹风也不合适。这点小事不要您操心了，您带着小少爷快进去吧。”
沈总微微眯了眯眼，似乎还是有疑虑。
“我就不去了。”
沈总选择了回避，这让杨舟觉得心里平衡了很多，牵着杨小米的手紧了紧，还是松了开。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杨小米好像压力很大似的叹气不止。
“你要我做，我听你的话。但如果你问我的意愿，虽然你没有问过，我要告诉你，我不想去。”
杨舟心里顿时落了雪，然而还要坚强，便狠了狠心转过头。
他回过头，视线居然有些模糊。
只当是冬日的寒风吹的镜片上了霜，他摘下眼镜，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
胡蓉在旁观察着，觉得他现在的状况貌似不在掌控中。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杨舟吸了一口冷空气，几次看了看她，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精神疾病是遗传易感性和环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小米的脑CT扫描显示不存在大脑结构改变，这就说明不是遗传导致的，说明他曾经的生活环境存在很大的问题，是主要的致病原因。”
杨舟叹了口气。
“我倒真希望鉴定结果是不匹配的，否则你叫我怎么能放心？”
胡蓉其实没有在认真听，但杨舟的担忧使她找到了机会，当即把人拉到车上，递给他一杯温咖啡，想方设法的找话题同他聊天，聊着聊着就劝他做小韩少爷的主治医生。杨舟摆了摆手。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拜托让我安静一哈。”
他们等了很久，等到杨舟真的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傍晚，胡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
杨舟心里一凉，赶紧拉开车门，却见方才周围停着的许多豪车都不见了。
他几步跑下去，已经是夜幕四合，空气泛起了青色，路灯却还没有打开，昏昏暗暗中，只见鉴定中心的大门已经上了锁。
人家下班了。
“小米呢？”
杨舟立即拿出了手机，他给胡蓉打电话，给沈真打电话，给所有他知道号码的人打电话去问。你猜怎么着？统统不接电话。
他简直想把手机摔了！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找到的人就只有保姆车的司机，司机告诉他，小少爷同董事长去赴宴，已经走了很久了。
“是家宴。胡总交代我告诉你鉴定的结果，他们之间是叔侄关系。”
杨舟有些发蒙，这是好事啊，可是……为什么不叫醒自己啊？跟我说一声也不要费多少时间，我就那么不重要吗？
“因为我是个外人……”
司机看看他，只道：“我送你回酒店，还是你想去哪里？”
杨舟盯着鞋帮子上的雪沫，随口道：“我想回家。”
“这……”司机有些为难：“问一句，您家在哪里？”
杨舟一张嘴，“江湾”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冷风吹的他牙齿发酸，一直酸到心里。
亲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按这个理论，江湾不是他的家。杨小米不是他的亲人，甚至于从现在开始杨小米这个人都不存在了。
他低下了头。
“成都。”
司机倒吸了一口冷气。
“呃……我帮你订张机票好吗？实在是开不了那么远。”
杨舟说这句话本来是无心的，可是话一出口，想家的心情无法遏制。他想回家，想吃他爸卤的甜水鸭，想同他妈下一盘棋，想跟他妹妹抢苹果吃。
“老子要走，现在就走！”
司机的行动很快，当即开车往机场去，路上电话订了机票，到地方把人直接送到安检处，还给他塞了一个红包。
杨舟接过来掂掂，哇塞，至少两万。
“当司机的这么有钱？”
司机大笑：“胡总给哒，快过节了，提前祝你元旦快乐。”
有钱不拿是傻子，但杨舟还是做了一回傻子，待到从双流机场走出来才开始后悔。因为他恍惚想起来，那封红包里，两摞人民币中间夹着一张便签纸。
“老子相当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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