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杨小米做手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说歹说,这家伙总算肯答应,进门看见手术床他就疯了,双手抓住杨舟的衬衫,拽的都变了形,死也不肯往里走。
“要不然这样。”医生建议道:“我跟神经外科那边打声招呼,你先带他去瞧瞧。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我们两个科一起约个手术时间,到时候给他做个全麻,顺便把头骨一块就补了。”
这个钟点医院已经快要下班了,杨舟急火火的带着杨小米转战神外。那边的医生只认片子,没看到核磁扫描什么诊断都不下。
这就麻烦了,要不取钉子他就做不了核磁,要不做核磁,医生没办法判断他的头骨状况。这医生比杨舟还倔,除了核磁其它一概不信。
最后的结论,医生让杨舟先带杨小米回去,给他饿一晚上,明天再来做全麻取钉子。取好钉子做核磁,如果没问题,再约手术。
杨舟只有七天的假,他可不想浪费在医院排队上。看看杨小米,一狠心,转头去了整形科。
“我也是医生,我有行医执照。”
整形医生看着他:“所以……”
杨舟抬手揽住杨小米的肩膀,扬起大大的笑脸:“不全麻,先给取钉子,我按着他。”
手术室杨舟不是头一次进,按说这次的手术也并不大,局部麻醉就好,风险比较小。可他居然很紧张,感觉就像他妹妹阑尾炎做手术那次似的。
他换上了手术服,戴上了口罩,坐在手术床旁边,扯着杨小米的手不放。总觉得提心吊胆,有没有闪失另说,让他遭二遍罪就够对不起他的了。
医生也看出来他紧张,说你这样不行啊,你好歹笑一笑。这么一脸苦大仇深的,别说病人了,我看着都紧张。
杨舟很想和杨小米说几句笑话,可是他说不出来,搜肠刮肚的找段子,急的脑门子都是汗。
杨小米看见针头就发憷,紧着躲了躲,看起来就像那天他出车祸之后逃跑的样子。
杨舟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住他的手,用了用力。
“小米啊,你有没有玩过漂流?”
医生提醒他:“他的头骨缺了一块你忘啦?别说漂流,剧烈动作都不要做啊。”
“我这不是跟他说几句闲话嘛,又不是要现在就去。”
杨小米想了一会儿,问他:“漂流是什么?”
“果然不知道。”杨舟让他别说话,也别动,握着他的手给他讲自己去年玩漂流的故事。
他这边说着,医生就准备给杨小米打麻醉针。
杨小米被蒙着眼睛,起初听得入神,忽然感觉下巴上一阵疼痛,整个人像条活鱼似的一下子就滚下了床,护士硬拉着又给揪了回来。
杨小米就开始哭。
他的哭不是呼天抢地的哭嚎,而是静静的流泪,小声的啜泣,十足十受尽了委屈无可言说的样子,
杨舟已经开始后悔了,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挪到病床的另一边,帮着医生按住杨小米,硬狠着心严肃的道:“你给我老实点,不许动!”
杨小米哭出了声:“可是疼……”
“疼也忍着!”
“你是坏人……”
杨舟转头看向房间的某处,心里五味杂陈,过去也有病人这么说过他。
那个病人患有妄想症,总以为自己是超人,把内裤套在打底裤上就能飞起来。结果从三楼跳了下去,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等杨舟接手,他已经拆了石膏,可以坐轮椅了。因为不配合复健,术后恢复的并不好。杨舟要求他做康复运动时,病人就问他:“我可以飞啊,我不需要走路。干嘛一定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呢?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
现在看着杨小米,杨舟在想,他做过那么多整形项目,一定有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恢复期。再让他做手术,想必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要不……
此时,杨小米的泪水已经浸湿了眼罩,身体僵硬着蜷缩,已经如此痛苦了,杨舟咬着牙想,不如狠狠心。
“长痛不如短痛,杨小米。”杨舟捉了杨小米的手,放柔了声音:“痛就抓我,我陪你一起。”
杨小米似乎完全听不进他的话,杨舟只好让医生给他上了捆扎带,再同护士一起按着他的头,强行给他打了麻醉。
麻醉起效之后,杨小米不再反抗,满脸生无可恋。
为了不让他听见手术操作的声音,杨舟在手机里调出轻音乐,给他塞上耳机。
杨小米听着倒是有了点反应,手指跳跃着,很像是按琴键的动作。
难不成还会弹钢琴?厉害了我的小米。
杨舟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手术比预计时间要长一些,但总算还顺利。杨舟握着医生的手,真是千恩万谢。这一场手术,与其说是给杨小米做的,倒不如说是给自己。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经历了那一场风波之后,不会再有任何转机了。
而杨小米的到来让他感觉到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他很想让杨小米康复,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转,就好像是弥补了自己的憾恨。
而这位医生给了他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