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寒来暑往,春秋间数月过去,腊祭将至。
堤坝工程逐渐尾声,不出意外在年末时应该能让匠工门回去过年。
受灾后第一个年关,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洛王府自然也不落下。
厉管家在这方面可是能手,一草一木都不用两主子费心。
而关于他们的事情,民间早有传说。
王爷身边无女眷,却屡次传出纵欲过度的花街谣言,市井茶肆早就传开了,都在说贺兰靖是他房里的宠臣,那什么不能人道的事都不是真的。
坊间传言纷纷扰扰,大家说说笑笑都没有放在心上。
王公贵族豢养男宠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哪家王府里没豢养几个男宠才是怪事,就连郎大人的几位公子也都是妻妾成群,三五宠臣作伴。
王爷身边只有一个贺兰靖,真是非常专一且长情了,人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放眼四周又有谁家姑娘能配得上王爷呢?贺兰公子除了是男儿身外,方方面面无一不与王爷匹敌,甚至更胜一筹,他是最配王爷的人。只不过百行孝为先,无后为大。总得纳几门姬妾,不求能得王爷多少恩宠,更不敢与贺兰公子争宠,只要留有子嗣方为正道,于是不少官员纷纷将家中未出阁的女眷带到洛王府,期盼王爷能相中其中一个,收入房中,哪怕日后做妾做填房也无所谓。
洛白头几次碍于礼数接见了,后来眼看情况越来越严重,索性闭门谢客。
贺兰靖更是为此气了好些日子,天天见了王爷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爱答不理,还搬到客房去睡,可把家里的下人都急坏了,这眼看就快要过年了,家里两主子吵起来得多可怕?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过年礼的时候,你往哪躲?将来拜年的客人都赶回去?”早膳时,贺兰靖又开始了。
“那你想我怎么做?”洛白也不禁来气了,这家伙比他还会吃醋,醋劲还不小,怎么做都不满意。
“我看公子不如都收了,大家都好办。”贺兰靖脱口而出。
“你……好啊,既然你都同意了,那我还拒绝什么?等他们再登门的时候,我收下便是。”洛白一放下碗筷,赌气道。
“公子喜欢就好。”贺兰靖也放下了碗筷,穿上管家递来的外套,“在下巡视堤坝,公子晚饭不必等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白气的猛拍桌椅,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修筑堤坝的工程不日即将完工,贺兰靖站在堤坝上,看着蓄水池,寒冬将至,雨雪纷纷,但愿这堤坝真能巩固十年。
工头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自动自发的碎碎念:这几天大家都在赶工,务必在明晚结束。
贺兰靖收回视线,回过头看着他:明晚?
“是啊。明晚将会有风雪,一下就是一个年关,大家都想回家了。”
“也罢,大家都辛苦了,再辛苦多一天就都可以回家了,如果人手不足的话,跟我说。”
“够了够了,多谢贺兰公子关心。”
贺兰靖不语,目光投向四方,突然发现有几名尼姑在化缘,这之前从未见过的。
“这些尼姑都是从外地来的,听说外面闹灾。”
“闹灾?”贺兰靖眯起眼睛,若不是灾情严重,谁会背井离乡到陌生地来?
“具体的情况不清楚,不过这几个尼姑来了有四五天了,整天披着面纱,也不靠近人群,大家也就没去管她们了,说到底都是苦难人。”
那几名尼姑总是远远的拿着破碗,远远的递给附近包子摊档,往往得到一两个馒头,便会千恩万谢,然后躲在破败的角落,不再出现,
贺兰靖一路追踪到废弃的草房里,总算见到了那五名尼姑。
见到有生人靠近,尼姑们都很警惕,纷纷站起来,一脸境界的盯着他。
“我是东海城的护卫兵,我叫贺兰靖,听闻你们是外地来的,所以我需要对你们有一些了解。”贺兰靖离她们三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自报家门。
五个尼姑一听是护卫兵,防备瞬间有了松懈,但仍是很紧张,为首毕竟年长的尼姑开口道:不知兵长想知道什么?
贺兰靖也不跟她们客气,直接问道:你们何处而来?为何会来东海城?
“贫道是从西方通盈而来,只求贵地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西方通盈?那不就是瀛洲吗?
“瀛洲到这,路途遥远,你们几个妇道人家竟能走上大半年时间来到万里之外的东海城?”
“兵长……实不相瞒,我们……”有一名年纪较小的尼姑想说什么,就被几个姐妹捂住嘴巴。
贺兰靖知道眼下是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他退了一步:也罢,诸位远道而来,如今年关将至,你等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一会我命人送些御寒的衣物过来,好生歇息,告辞。
那几名尼姑没想到他会放自己一码,还真送来一堆御寒衣物,顿时感激不已。
那日后,贺兰靖得空便会去看看那几个尼姑。
一来二去,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渐渐的尼姑道长就对他说了实情。
瀛洲举国闹瘟疫,短短数月,瀛洲人全都死了,尼姑庵因为建在山上,所以逃过一劫,可也没有人敢再待在那个地方,她们也害怕万一瘟疫蔓延到山上,该如何是好。
当时有主张留守尼姑庵的,她们五个是主张外逃的。
亏的是菩萨保佑,一路平安来到东海城。
因为害怕被人认出她们来自瀛洲,便终日以面纱示人,如今她们接到方丈的书信,瘟疫已除,希望她们过了年后可以回去,尼姑们个个思乡情重,纷纷决定过了年便回瀛洲,所以尼姑道长才会将心底的秘密告知贺兰靖。
而他三不五时前来探望,道长也瞧出了这位兵长眼里藏着烦恼。
贺兰靖正愁没人诉苦,便大方说了。
王府里,洛白终日愁眉苦脸,这些日子贺兰靖总是早出晚归,堤坝的工程早就完成了,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他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天天出去?
不行,他还真就跟出去看个清楚。
贺兰靖跟道长门口告别,转身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公子?
洛白哪里会想到他会跟道姑在一起?
转身就走,慌不择路。
堤坝上,寒风呼呼,周围空无一人。
洛白停在那里,转身看着贺兰靖,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要出家?”他眼里有惊恐,有不安,千头万绪,复杂不已。
闻言,贺兰靖真是好气又好笑,以为公子会吃醋,哪里想到他完全会错意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家,我就把天下的和尚庙全都烧了。”
“呵?这么霸道?”故作惊讶的挑挑眉。
“我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洛白真的着急了,上前一步,看着他,迫切问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出家?就因为纳妾那些破事?你若真如此在意,那大不了我跟他们明说,本王只要你一个,或者昭告天下,本王非君不娶,我可以……
风雪中,他的体温驱赶了周围的寒意。
他选了你,便是自动绝了后。
这是对你的情。
你若能体谅,便是对他的爱,若是能容下他的子嗣,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