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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如何恨又如何

浮生若梦浮生梦死

“你能舍得杀她?罢了罢了,你们两个都倔得不行,我可不管你们了。假期只有一周,你自己盯着点时间。”佳姬白了她一眼。

佳斯表面冷静,遇事内心却波澜得很。而佳姬恰好相反,她起初表现得一惊一乍,其实最能随遇而安。

“仙娘,仙娘。”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敲着隔壁的门。

佳斯:“……佳姬,有人找你。”

“我听见了。”佳姬咬了咬唇,猛地把门打开。“哐当”一声,门碰在墙上。佳斯跟着她出了门,倒不是想看热闹,主要是这门……

“仙娘在君诺家呀,君诺也在。”那人被响声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就开始和两人打招呼。

君诺就是佳斯,他们这群人,总觉得在人家当面直呼其名别扭,就开始起外号:佳忆是玉骨,佳斯是君诺,佳姬是仙娘。

“都说了多少次,别叫我仙娘,知不知道仙娘是什么意思?”佳姬想把对方嘴撕了。

仙娘是楚巫文化的一部分,指的是能言善辩的妇人,先发狂病,后成女巫,进行行巫。

行巫的本地人称为“仙娘”。她的职务是“人鬼之间的媒介”,她的群众是妇人和孩子。她的工作真正意义是她得到社会承认是神的代理人后,狂病即不再发。当地妇女实为生活所困苦,感情无所归宿,将希望与梦想寄在她的法术上,靠她得到安慰。这种人自然间或也会点小丹方,可以治小儿夜惊,膈食等。

那群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初见佳姬时,佳姬身披黛紫色的斗篷,脸上覆着一张华丽的银色面具掩住右面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则美艳至极,他们几乎不会呼吸了:肤若凝脂,白里透着红润,与佳斯的冷白恰好相反,面容称得上是姣好,柳叶眉稍弯,桃花眼明亮,瞳色发青犹如翡翠,朱唇娇艳,不施粉黛却自然地粉红,再加上清清冷冷的声音。当时就有人惊叹出来:“这是仙女下凡吧。”

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尽管他们已经知道佳姬的性格似乎和那张漂亮的脸不太相符,还是都管佳姬叫神仙姐姐。佳姬虽然不喜欢但还是能听进去的,毕竟是夸她,顶多说一句:“我有名字,叫我佳姬。”

但在后来他们离岛后,佳姬因为说话太冲并且戴着面具,小孩子见她就一个反应,向人群中的一个方向大喊一声“娘!”或者“妈!”接着哭着跑开。次数多了,不知道哪个家伙给佳姬起了个诨名“仙娘”,他们不知道“仙娘”的意思,佳姬可知道。所以听见后她便怒气冲冲召集了她率领的所有人,拿个喇叭喊:“要让我知道了谁起的,看我不剁了他。现在站出来,我还能让你活着,等我自己查出来,我让你恨不得滚回岛里。”当初起绰号的人背后一凉,不过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们的“仙娘”放狠话,从来没有实现的。

当然,除了说要骂谁,曾因为有个人动了佳姬的项链被抓包。佳姬骂了那人两个小时,没一句脏话,没半句重复,骂得对方跪在地上哭:“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碰佳姬的项链。

佳斯正声道:“有什么事快说吧。”

那人也正经起来:“补办身份证被怀疑了。”

佳姬想了想,啧了一声:“那就再拉开点时间,一个月一个人,地点范围再大一些。”

佳斯看了佳姬一眼:“不觉得时间太长了些?一万多人八年还没全安上户口。”

佳姬:“……那我能怎么办,把公安局黑了?我想当合法公民。”

“话说佳……”

“咳咳”佳斯赶紧制止了佳姬。

“那家伙还没有身份证呢,要不要去办?”

“和其他人一样排着吧,她不该有特权。”

“她的失忆。”

“到时候在说吧。”佳斯心里其实也恍惚,渴望真相,却又害怕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样。

第二天早晨,佳斯给佳忆换了身正常的白衣,并给她戴了面具,填了休假表后带她走了。佳斯凤眸凌厉,眉毛细而长,眉心却生一红痣,略偏左眉,身着蓝衣外套,一条阔腿的黑裤,腰间别着一把无鞘的匕首,上面雕刻有丁香图案。

一艘不大的船,最多也就能容纳四个人。

“你昨晚梦到什么了吗?”佳斯问。

“梦了,但不记得了。”佳忆垂着柔软的脖子,坐在离佳斯很远的地方,佳忆昨天被自己丢在房间后就一直紧张,晚上睡不着,到了月亮升到最高处才睡去。梦里有些混乱,只记得有人不停提醒自己:“不要靠近她,你与她回不了过去,你已不配与她站在一起。”佳忆半知半解地照做,她们的关系实在尴尬。

“怎么了,不舒服吗?”船已经开了一阵子,佳斯关切地问。

“我好像晕船了。”佳忆忍着恶心,她觉得她能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佳斯心道:原来是因为晕船,当初才不走的吗?自己怎么从不知道。

解放全岛后,本来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去大陆,佳忆却万般推脱。

“我就留在这吧,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为什么?你不想要个正常生活吗?”

“这岛上总不能一个人也不留吧,好歹是咱们救赎开始的地方。”

“那留几个人不就够了,你留下来干什么?”

“哎呀,我就留着嘛,你们去看,看完了回来接我。那咱们这么多的人,要安排下来可要一大片地方呢,我嫌麻烦,你去弄吧。”

就这样,佳忆留在了岛上,事情刚发生时佳斯后悔极了,如果当初执意带佳忆一起去,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了。佳姬开导她却比那些传谣言的更另她绝望:“如果一起走,怕不只是这三千人了”

随着船开得越来越久,佳忆的脸色越来越差。佳斯给她递了瓶水,她道了谢,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说实话,她还想要一瓶,但假若真的和这个人说的一样,自己哪有什么脸面去索取,可真的好渴。

佳忆就这样偷偷地看佳斯,希望她能再给自己一瓶水。正看着,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船体倾斜地厉害,佳忆滑到了佳斯身边,双目对视,海水也溅进来些,打湿了两人的衣物和头发。“对不起。”佳忆小心翼翼地说,往刚才自己的位置挪去。佳斯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然而海面多浪,她刚坐回去不久,又个浪,她冷不防又滑过去。佳忆紧张极了,这着实像是故意而为,但她不是,她没有,可她心里又暗戳戳地想多滑几次,接近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与羞愧,又是一声:“对不起。”

刚要回去,更大的浪拍在船板上,船一下子重心失衡侧翻过去,将人扣在水下。佳斯慌乱地挣扎,她不会游泳,没过一会儿,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四肢不听使唤。这时佳忆刚凫水到平面,没看见佳斯,猛吸一口气又潜下去。佳斯已经有些下沉的趋势,佳忆连忙游去捞她,长发在水里飘荡,在光的照射下金闪闪的。佳忆抱着佳斯,浮上来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过这件事。

似乎是夏天,她在海边推攘着佳斯,让她也下来。佳斯推脱,她却非要拉她下水。

“扑通。”

两人一起落水,她水性好自然是无妨,却不知道佳斯不会游泳。佳忆慌了神,赶紧抱着她游到了岸边。佳斯呛了水,她忙活了半天佳斯才醒过来。她哭着看着眼前的人,连连地说:“对不起,佳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胡闹的,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不会鲁莽了,对不起。”佳斯看着佳忆哭成泪人,跪在她面前道歉,本来的几句责骂都落尽肚子里,想出言安慰,却还是不太舒服。佳忆猛地发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啪”一声,霎时间脸就红了,她从来没用过这么大力气打人,更别提是打自己,险些见血。佳忆抽噎着说:“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佳斯又咳出口水,撑着身子起来,抱着她:“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佳忆。没事的,我没事。不要自责,你又不知道。”

记忆交错,佳忆使劲将船翻了过来,将佳斯放在船上,翻过身又去捞掉进水里的背包。佳斯溺得并不严重,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佳忆将背包扔上来。佳忆看着她,担忧极了:“对不起,佳斯。对不起……”

佳斯凤眸瞬间睁大,拉着佳忆上了船。她根本没有告诉佳忆自己的名字,她是怎么知道的?佳斯紧捏着她的肩膀:“你刚才叫我什么?叫我什么?!”

佳忆断断续续地喊出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佳……斯。”

“你想起来了?”佳斯激动极了。

佳忆拨开糊在脸上的头发:“一点点。”

佳斯眼中的光暗淡下来,但还是不甘地问:“那你还想起什么了?”

“我的名字,是叫佳忆吗?”

“对,没错。”

“对不起,还有一包东西我没捞上来。”

佳斯用指尖戳着佳忆的脑门,用了三分力,刚才的惊喜散去,又接着生闷气:“你今天说了五次对不起了,没有点儿别的话?”

佳忆努力回忆着,破碎的片段闪过,根本连不成一段,脑海里像是有个人在说话,是自己的声音:“佳斯,我喜欢你。“佳斯,在干嘛?”

“我有事出去一趟啊,佳斯。”

“佳斯你快看,丁香花开了。”

“佳斯,再见。”

“猜猜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佳斯?”

佳忆悲伤地说“有的,你好像,是我很重要的人。”这份悲伤并非是因为佳斯的语气,而是来自于记忆,因为什么事情伤心呢?

说者并未用心,听者却是有意。

佳斯愣住。

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她的姐姐,万淑,被佳忆亲手杀了,这点逃不掉的,她眼睁睁看着的;

而另一个,就是她的爱人,也是她毕生仇人,佳忆。

除了佳忆佳斯她们两个,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们早不是朋友,在同性的掩盖下,是一对恋人。

梦中,1月1日,佳斯的十八岁成人礼。大家都在忙活着过元旦,将她的生日并入成为一个环节,她虽有点遗憾,还是帮忙家里布置着,突然佳忆打来了电话。

“钟盼,你在哪啊?有空没?我想找你。”

周钟盼,佳斯梦中的名字。

“我在家啊,什么事?”

“哎呀,你先说你有没有空嘛。”

“现在没有,但过会儿就忙完了。到底什么事?”

“15:00有没有空?”

“应该有。”

“嗯,到时候老地方见。”

“喂?”

电话已经挂断了,佳斯再拨过去,已经是关机。佳斯只好继续干活,等准备完毕了发现已经16:30了,她匆忙地打了车赶往她们常去的公园,找那个小亭子。

在她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佳忆常常约她到那里,刚开始只是讨论醒来要怎么应对,后来也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玩意然后旁敲侧击地问她喜欢什么。佳忆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实际上漏洞百出,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在问。佳斯知道,但她不说,她心甘情愿做这个“傻子”,她觉得佳忆真的很可爱。

再后来,佳忆可能会捧一碗汤出现,是她最喜欢喝的珍珠汤,红润的番茄,翠绿的菠菜,蛋花漂浮着,圆溜溜的小面疙瘩全泡在乳白唯微黄的汤中,上面撒了点清白的葱花。她挠着后脑勺:“尝尝,我第一次做的,不一定好喝,你要是觉得不好喝就给我。”佳忆其实撒了谎,她偷偷探她的喜好很久了,她知道佳斯喜欢稍微多搁点淀粉,汤里放些豆腐可以让汤更浓稠,可是需要多煮一阵子,放黄瓜调味会更清香,但做好了要挑出来,佳斯不喜欢吃熟黄瓜,油要吸得干净一些,她不喜欢吃腻的食物。刚知道她喜欢喝珍珠汤的时候,佳忆连着做了十几顿,但都觉得味道不够好,自己喝掉了,几天过去她再看见珍珠汤就莫名反胃。

佳斯喝了一口,佳忆眼巴巴地望着她:“怎么样?”佳斯不语,她就真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佳斯刮了刮她的鼻梁:“喜欢,当然喜欢了,怎么会不喜欢呢?”佳忆猛地抬头:“要是喜欢,就多喝些,我还给你做。”

佳斯慢慢喝,佳忆静静看,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十二年很长,长到足以改变两个人的关系。佳忆觉得自己喜欢她,可自己又能为她做些什么?自己长得不算好,做事也不够好,还可能给她带来麻烦,如果说了,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不如就这样吧,我愿以朋友之名护你一生周全。

佳斯呢?不行,他们会如何看待这种关系?若因为这件事情扰乱了出逃的计划,自己要付多大的责任。本来就是要躲避注意的,这样一来反而容易暴露。佳忆想做的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的感情而功亏一篑。你要做太阳,我愿意做尘埃永远衍射你的光芒。

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戳破了就能看见彼此,但都固执地替对方着想,视对方为不可触碰的仙圣,待自己如洪水猛兽的灾难。僵持了许久,仍是雾里看花,如堕烟海。

小亭子很隐蔽,夜里更不好找,到那里的时候佳忆正趴在桌子上,抱着一个盒子,闻声抬头,笑得很灿烂:“你来啦。”她的脸冻得通红,坐直了露出来刚才抱着的东西,里面是一个蛋糕。

佳斯坐在她对面,半是嗔责半是爱怜:“你傻不傻,一个人坐在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她挠了挠头。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走了。”佳斯转身要走,她的谎言很拙劣,小动作更是明显极了。

“诶,你别走呀。”佳忆急了,拉着她的袖子,“就两个小时,不是很久的。”

佳斯将她搂进怀里:“抱歉,我来迟了。”

“你一定是有事要忙嘛,我就很闲了,等等也无所谓。”

她就是这样,又乖又傻,一切好事都仿佛要让她做尽了。

“好啦好啦,过会儿蛋糕冻了,快打开吧。”

碧蓝的丝带被扯开,蛋糕很漂亮,眼前的人也很漂亮。佳忆点了蜡烛,十八根一根也不少。

“许愿吧,我的小寿星。”

佳斯默默许愿:愿此生心中人喜乐安康。吹灭蜡烛,余烟渺渺。

“许了什么啊?”

“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佳斯脸上一阵绯红。

蛋糕不大但很好吃,没有繁多的插件和花样,简简单单却也正合她心意,奶油的微甜,巧克力夹心的香脆漫溢在口中。

“谢谢你。”佳斯望着佳忆,眼中仿佛有泪光。

“不用谢的啊,只不过是一个蛋糕而已啊。”

话其实没说完,但一被打断就很难再说下去了。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肯正式为我庆祝生日的人;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仔细打探我喜好厌恶的人;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分担苦痛的人。

吃完了蛋糕,佳忆拎出一瓶酒,粉色的瓷瓶。“你想喝吗?”

“嗯。”佳斯喝过酒,而且酒量很大,可她并不喜欢喝,但今天她想陪她喝,顺着她的性子来。

佳忆揭开封口,淡淡的花香飘出来。“桃花酿,很好喝的,不涩。”她像是得知了她的心思。

精致的两只小瓷杯里倒满了,接着又被饮空,佳忆说的没错的确很好喝,甜丝丝的,酒味也不明显。几杯喝下,佳忆醉了,不至于失去意识,倒也神智不清了。

她脸上红得明显,不知是酒还是冷,语气跟着软糯起来:“对不起,佳斯。我,我是想灌你酒来着,我想套你话来着。你先不要生气,至少等我说完,好吗?算我求你,你无论厌恶也罢,诧异也罢,求求你听我说完。”佳斯笑,笑她真是可爱,自己什么看不出来,倒是她自己把一切抖了个干净。

她弯下腰,从石桌下取出一捧花。

蓝色妖姬,是佳斯最喜欢的花。多是在白玫瑰或白月季未长成时进行染色,到花开时不易褪色,而真正天然为蓝色的玫瑰花最为难求。佳斯盯着花,其中有一支花是天然的,真正的蓝色妖姬。

她站起身,走到佳斯面前,单膝跪下。

佳斯大概也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但不知是出于私欲还是其他,她不想做什么,她想看看佳忆会怎样。

尘埃也曾希望奔赴太阳,只不过做不到,也不敢做,但如今太阳来找她了。我愿拥抱你的炽热,纵为灰烬也甘之如饴。

“我问你,你答好不好?”

她这是直接到了套话这步了,不过醉的是佳忆,醒的是佳斯。

“好。”佳斯的声音有些颤抖。

“可有意中人。”

“有。”

“可知年方几许?”

“与我同岁。”

“可情投意合?”

“不知。”

“可在身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答案一步步靠近,佳忆却犹豫了。今天的布局是她观察了佳斯很久才做下的决定,佳斯对待自己真的不像朋友那么简单。她像个赌徒,押注了一生购买一块原石,小心地打磨,窥探其中,怎么看都是好的,可切开它的那一刀竟是难如登天。

“可……是女子?”佳忆连看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最终还是没敢直接问,硬生生又兜了个圈子,将手指放在窗户纸上,只要微微一用力就完事大吉了,可它却只是细细描摹后面虚缈的影子。

“是。”佳斯已经落了泪,她之前从未想过,神坛上的人会亲自来寻她。

“我不问了,我要告诉你。”佳忆咽了咽口水,她的退路全部封死。

“我喜欢你。”语出惊人,她戳开一个洞。

“或许这样说不够明白。”再撕开一点吧,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我爱你,佳斯。”碍人的东西彻底崩损。

“你呢?”佳忆询问着,眼睛里闪烁着光,无限期许与卑微地乞求。

“我亦是。”佳斯欢喜,泪却止不住地流。她第一次察觉,在爱她这件事情上,权衡利弊只是一时的,冲动会把理智撕碎,把冷静焚毁,把虚伪劝退,只留下两份赤裸的情感。

“我也爱你,佳忆。”她俯身抱住佳忆,颤声道。

在这无人之地,她们以那个名讳相称,不惧他人目光,是嫌恶或是祝福,是惊叹或是平静,此刻都与她们无关了。

花被放在一旁,佳忆站起来,酒精的蛊惑下她鼓起所有勇气,捧着佳斯的脸吻下,唇瓣相接触,她们从没离得这么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酒香与奶油味漫溢,甜丝丝的却又揉含进几分苦涩——二人都泪流满面。遥远的天边炸开烟花,红与绿的火光绚烂,佳忆不舍地松开唇,注视着佳斯,作出了此生第一个承诺:“明天,我就带你走,咱们不过这种日子了,好吗?以后我护着你,你不必那么坚强,你可以做你刚开始的样子,你可以永远做三岁的小女孩。”佳斯点点头:“好,咱们不过这样的日子了。愿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雪夜飞花,与君诺。

她做到了。

那夜谁也不记得是回了哪里,怎么回的,只记得彼此喜欢,手腕上各自多了一条五彩线,佳忆手上的是赤青黄白黑,佳斯手上的是橘绿蓝紫灰。她们的定情信物不过是几条普通的丝线,她们拥有的太少了,两条命,两颗心。

这时候的生活太美好了,好得像梦一样。

浮生若梦,终会醒。

自从那一刀以后,佳斯曾在这儿等,白天等到天黑,深夜又等到凌晨,没等到她。后来一个人,冰冷的酒从喉间滑入,她觉得一点味道都没有,一壶接着一壶,喝得胃里直翻涌,却硬是灌下去,泪淌得衣衫都湿了。

“为什么,醉不了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哽咽着,声嘶力竭地吼着,瓷瓶摔碎在地上,伴随着女子的哭泣声。那两年在佳忆的陪伴下,她的确活成了当年自己,把表面的冰壳都撬下,露出柔软的心脏,可这心脏等带来的是无情的刀刃。

花枯萎了,花瓣碾落成泥,什么都不剩。

很疼,真的很疼。虽然梦中,但她觉得那伤口也一起来了,整颗心像是撕碎了,为什么没杀了她,为什么刀刃会偏,为什么要抛下她啊。她质问,疯子般地冲着吼着,撕心裂肺莫过于此。无人回应,只留下风中飘散的泪珠。

纵使曾深爱如许,终究抵不过血海深仇。

满怀深情的温柔少女死了,留下来一个冷静漠然、掌控全局的君诺。

佳斯苦笑:“曾经是。”

“不过谢谢你,救我。”她十分有礼地说,语气里掺杂了些敷衍。

佳忆突然感觉一阵头痛,抱着自己的头。

“头怎么了?”佳斯淡淡地说,所有过往都已经埋入尘土。

“好像,这个词与不好的记忆有关。”佳忆努力回忆着。

“哪个词?'谢谢'吗?”佳斯歪歪头,平静地询问。

眼前血红一片,佳忆看见一些虚影,摔倒下去。

“佳忆!佳忆!”佳斯呼喊着,脸上的冷静被慌张替代,但她听不太真切,看得也不太真切。

她好像做了梦,看见自己拿着刀,似乎插进了一个人的身体,血飞溅出来溅到她的脸上,衣上。那个人虚弱极了却还是笑:“谢……谢。”她好像杀了很多人,很多,她好像真的差点杀了佳斯。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都是鲜红的。

“血……都是血,好多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佳忆已经昏过去,嘴里却是嘟嘟囔囔的。

佳斯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拉过佳忆让佳忆靠在她身上,船儿飘荡,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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