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斯抱着佳忆回到了她们居住过的地方，佳忆在她怀中不停叙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想给你们一个家的。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最后似乎是抓狂了，猛地坐起来：“放过我吧！”佳忆睁开眼睛，记忆错乱的很。佳斯伸出手想帮她理理头发，但想到二人的关系，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未等佳斯问，佳忆便开口了：“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谁？”佳斯皱着眉。
佳忆阖了眼：“我杀的那些人。”
“又想起来些了？”佳斯将平静重新戴回脸上，哪怕心里纠结也能不动声色是她二十来年练得最好的本事。
“嗯。”佳忆的脑子还在刚才的血海中，她杀了人，真的。13，霄姐姐都是被她杀的，她逃不了，她身上是三千多条人命。虽然之前她已经相信了佳斯大半，但自己看到还是不一样的，错愕震惊之余，她一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她伸出手来看，掌缝里有血。
两人去了，青山上墓碑座座，蔓延了一片山头。
她望着，看见的却不是坟，而是人，一个个立在那里，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佳忆怅然若失。
“我是不是答应过他们什么？”佳忆忘了很多，但有些东西实在太过于刻骨铭心，想要磨灭干净就得敲碎骨头，万箭穿心。
“你答应过他们带他们出去，给他们家。”
“我食言了，对吗？”佳忆无声地哭，她如鲠在喉。但由于没有声音，连佳斯都没有注意到。
她跌跪在一座坟前，坟上名字她早已不记得了，但似乎是个短发少言的女孩，模模糊糊地像是要找她索命。
“你要干什么？”佳斯没有阻止。
“我想祭奠他们。我想做点什么，我不记得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情了。但我知道，我错了。错了，该偿还的。”
“你能怎样？”
佳忆长磕而下。
“溯潜，对不起。”
拜下，又一座。
“琦焕，对不起。”
这是个长得很清秀的男孩，最喜欢吃奶糖。
“雾霓，对不起。”
她总喜欢披散着头发，编上一两条细细的辫子。
“珂珞，对不起。”
高高瘦瘦的少年，最喜欢哼《蒹葭》。
“尔涑，对不起。”
很白皙的一个人，带着圆框眼镜，爱画画。
……
缥缈的印象闪过，佳忆觉得疼，不是身体，这种痛似乎来自那被她遗忘的记忆，要悄悄地将她凌迟处死。
她磕得直满头是血，白衣却未怎么脏，这个人始终不会太脏。
她知道，自己的罪远远不是一拜就能赎的，但她能做的，目前也只有这一拜。
佳斯看着那脸上挂彩的女子，蓦地心中一阵哀凉：怨她的可以怨，敬她的可以敬，只有她爱不得恨不了。如果她只是杀她姐姐的人，佳斯可以不顾一切杀了她；如果她只是她爱的人，佳斯可以抛弃一切护着她，但都不是。她们之间隔的东西远超世俗，已经到了可怖的地步——血海深仇。
玉骨一步一叩首，欲赎罪。
君诺一时一抬眸，欲释然。
赎罪不够，释然更难，
都是可笑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能看到的是太阳划过了大半个天空。佳忆跪完了所有坟墓，擦去了额角的鲜血，走到佳斯面前。
“走吧。”佳斯说。
残阳如血，她在前面走，佳忆在后面跟着，或许是因为了解到了一些自己所作所为，如今真的像是罪人一样，低眉垂手，一言不发。
佳忆以前住的地方不大，和别人唯一不同的是有个小院，院里种着几株丁香花，因为多年不经打理再加上正值秋日，多是残枝败叶。
佳斯将盖在沙发上的防尘布扯开，坐到上面，佳忆就站在她旁边。
“你坐。”佳斯越看越觉得别扭。
佳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挤出来两个字：“我脏。”
佳斯仔细看了她一眼，其实还好，灰而已。“没事，你别站着，坐吧。”
佳忆坐得很靠边，身子也只是沾了沙发很少一点。坐了一会儿后她又起身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说完便去厨房了，过一会儿她便端出来一碗珍珠汤。佳忆原来一个人住，屋子里并没有专门吃饭的桌子，佳忆就半跪在佳斯面前，捧着那碗汤，佳斯接过，她也没有起身。
尝了，还是当初的味道，清香中带着一点酸甜，面疙瘩有嚼劲。是好吃的，佳斯倒觉得难以下咽，看她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问道：“你呢？”“锅里还剩些，够我吃了。”佳忆自从想起来些后就一直是诚惶诚恐的。“嗯。”佳斯应了声，并未追究。佳忆也真的低估了自己的饭量，记忆还是6岁，习惯性给自己的量在如今的身体这儿却显得可怜。
她也没好意思再弄，晚上收拾收拾就打算睡了。佳斯自然是睡床的，而自己则心甘情愿地打了地铺。困意很浓，可睡不着，她就看着佳斯。看到那个人睡着了，她从被窝中钻出来，跪在床铺前。
叩首，头没有立即抬起来，弓着脊背，嘴里念着的是和白日同样的说辞：“佳斯，对不起。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并无用处时，我甘愿赴死。”她不知道的是佳斯没睡着的，而是脸朝着墙，睫毛下簌簌地滴下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沿着唇缝渗透到舌尖，咸涩极了。所谓的恨好像是层盔甲，藏进去就会不再疼痛，不再在乎，就可以坦然面对。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恨”才会被清冷的月光击碎，都是假的，她执着的是真相，矛盾的也是真相。
佳斯蜷缩成一小团，八年中没有人发现她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孩，会痛，会哭，会失魂落魄地买醉，会不计日夜地等候。她刚离开的时候，佳斯的心虽然疼流着血，但还是热的，她可以痴望，可以幻想着这不过只是场噩梦，梦醒了她就会笑容灿烂地站在她身边，状似不经意地说一句：“佳斯你看，我比你高好多啦，我可以把你抱进怀里啦。”然后就真的抱住她。
可无论睡去醒来，她的身边都没有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刚开始还会哭，还会崩溃地摔东西，还会将自己塞进角落里不吃不喝，后来一个个寒冬，一个个生日，血流尽了，泪也流尽了，她心冷了，如坠寒窟，曾经的血与泪都结了冰，将自己包裹其中。
梦醒了，她不会回来了。
清晨，光芒透着窗子射进来，四四方方的全罩在佳斯身上，佳忆则半夜无意识地滚出了垫子，满身灰尘。佳斯起得很早，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了，洗漱掉昨夜的泪痕，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恨她了。
就这样吧，这辈子是没可能破镜重圆了，反正除了彼此手腕上的那道丝线，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相爱过。时光会打磨掉一切的，刻骨铭心也好，深入脊髓也罢，都是的。
八年不也过来了。
佳忆正收拾着被褥，看见佳斯走过来，慌忙地站到一边。
“你躲我干嘛？”
“我衣服脏了，会把你的也弄脏。”
“做饭吧，我饿了。”
哪是佳忆躲她，是她躲佳忆。佳斯望着窗子，有枯叶飘进来，悠悠荡荡地落到地上。她弯腰正欲捡，却碰到一人的手，佳忆捡过叶子，顺着窗户吹出去。叶子飘啊飘，飘啊飘。一碗炒饭，蛋粒和米并未纠缠在一起，分得很清楚。吃过饭，她带着佳忆走去了基地，满地的落叶，五颜六色的，很漂亮，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基地大门闭落但没有上锁。
“对这里有印象吗？”
“没有。”
“你在这儿住过12年，想进去走走吗？”
“走吧，我想有些记忆。”
曾经藏着机枪的暗门早就被拆下，枪炮更是，只剩下一个个深而黑的窟窿。
走过院子，走过长廊，她们曾经住的那栋楼，里面的布置并没有太大改观，不过因为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落了很多灰。
随便推开一个屋子，四张床铺，四套座椅，仿佛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朝着佳忆喷涌而来。
她走到房间最深处，面朝着右面的位置：“我之前是这个位置的，是吗？”
“是。”佳斯看着一片灰，记忆回到她们刚认识的时候。
屋子里面的一切也都是灰色的，四张灰色的床，灰色的窗台，灰色被子，灰色的床单，灰色枕头，灰色的桌子椅子。一个叫叶洛的基地人员开始说话：“来了基地，你们就有了名字了。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姓佳。”
她指了指头发带卷，左脸上有一颗痣的孩子说：“你就叫佳忆。”指了指她们中最矮的那个人说她叫佳薇。右脸上被头发遮住的人被称为佳姬，还有一个眉间偏左眉有一点红痣的人被称为佳斯。然后叶洛再次说话：“从今以后你们的名字就是这个，以前的什么称呼，东西，事情，该忘就忘了。”然后她给了四个名牌，离开了。
名牌上是各自的名字，带上有自己新名字的胸牌，看着这满眼灰色，似乎看到了未来。四个人自报了年龄，佳忆是第二大的，二月出生，佳斯最大一月出生，佳薇最小是八月的，佳姬是六月出生。
她们从苓妙院出来的时候是早上，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她们挑着自己的床，佳忆走到屋子的右面最里侧，坐在了在那里的床上，佳斯就近坐在了挨着我的床的那张床，佳薇坐在了另外一边的里侧床，佳姬的床和佳薇的床挨着。
接着就是一阵沉寂，她们四个谁也没说话。
警惕已经成了习惯。
僵持了许久，寂静终于被打破了，被佳薇肚子的叫声打破了。
再怎么苦难也还是孩子，一瞬间，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跑到佳薇身上，佳薇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用双手搓了搓脸，她的刘海儿被搓乱了，佳斯看见她乱蓬蓬的刘海下，有一大块泛白的胎记。
大家多少都有些尴尬，佳忆试探地问道：“你们饿吗？”
“能不饿吗。”佳姬突然发了声，“我都快饿死了。”
“等等看吧，依照法规来看，应该有饭吃。”佳斯淡淡地说。
佳薇嘟囔着嘴：“真的好饿啊。”
都点了点头，赞成了佳斯说的，坐在各自的床上等着。没多久，门忽然打开了，走进来两个从没有见过的基地成员，佳忆看了看她们的胸牌，了解到一个高一点儿的叫素纺，一个矮一点儿的叫墨瑟。素纺手里拎着两个灰色的盒子，墨瑟手里拿着板子。
佳薇探出头来看，正欲走上前，佳斯却冲她咳嗽了一声，佳薇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佳忆明白了佳斯的意思，起身走到房间中间跪了下去。佳斯、佳姬也随后走了过来，一一跪下，佳薇才反应过来，走到前面跪在地上。
墨瑟瞅瞅四个六岁的小东西，笑着说：“嗯，还算不错。记的基地法规，刚才“凝”屋可就犯了规矩，一人罚了15，那四个小姑娘还在床上趴着呢，起来吧，这是你们的午餐。”
佳姬率先起来，素纺面前接过了饭盒，素纺轻轻一笑，墨瑟又瞧了瞧眼走了，素纺跟在她的后面。
佳忆她们也都站起来，回到了自己那里，坐在床上。
佳斯叹了口气，冲佳薇说道：“小心点，在这儿我们身不由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确如此。
佳薇还被基地人员的话吓得一跳，脸煞白：“哦，我会记住的。”
“佳姬，打开瞧瞧饭盒吧，我们都快饿死了。”佳忆到不在意，笑着对还拿着饭盒的佳姬说。
佳姬点点头将两个灰色的盒子放在了她那边的桌子上。先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两份米饭和一碟菜和俩个鸡蛋，边上还放了两双筷子，筷子也是灰色的，她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
佳姬注视了一会儿：“嗯……咱们得两人一起吃一盒。”
佳薇冲佳姬笑着说：“哦？那佳姬，你和我吃一份呗。”
佳姬看看佳忆和佳斯，是在征求意见却不愿意说话，佳忆佳斯都点点头，不经意间，同时看向了对方，目光忽然对上，竟就对视了几秒，佳斯先转过头去，佳忆则愣了一下：“怎么，我长得丑吗？为什么转过去啊？”。佳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小脸青红交加，半晌才吐出一个词：“不是。”
佳姬看佳忆和佳斯没意见，笑着向佳薇点点头。佳斯感觉有点儿奇怪，脸好像有点儿热？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佳忆起身离开床将自己的椅子搬到佳斯桌边，佳姬那边也递给佳忆一盒饭，她接过来，放在了佳斯的桌上，佳斯轻轻一跳，也下了床。佳薇则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佳姬那里。
那饭虽然不是很好吃，但也是可以的。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只不过没有水，吃饭时差点没噎到。
吃完饭不久素纺和墨瑟又来了，她们是来取走饭盒的，这回谁都不用提醒了，自觉地跪下。那素纺还嘱咐了一句：“明天可要干活了，今天好好休息吧，姑娘们。”
吃完了饭，佳忆闲得也是无聊了，就坐在窗台上，我们住的是中间空心的房子，所以窗户的外面并没有什么，只是一片很小很小的圆形空地罢了。但她就是喜欢坐在窗台上，自己在“家”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样子，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升起，有时甚至睡在了窗台上。
交谈不过二三句，只有佳忆笑着会主动说两句话。佳忆好像生来就是笑的，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忧愁，难过。都道她是没心没肺，谁能想到她往后会救多少人，杀多少人。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在她们身上都是不作数的。
“那两个人是谁啊？”佳忆忽然看了一眼佳斯。
“一个佳姬，给你安排船的那个人，另一个佳薇。”佳斯扑了扑床上的灰，坐了下来，那是当年她的位置。
佳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是我杀的吗？”目光中满是悲怆。
“不是。”佳斯几乎是立即回答，语气是强烈的，即使佳忆并没有指明她是谁，佳斯也明白说的是佳薇。过了一阵子佳斯才反应过来，佳薇的死和佳忆脱不了关系，拳头攥了攥：“但她是因你而死的。”
“我到底害了多少人啊？”佳忆蹲在地上，整张脸都埋到手里，呜咽着如同受伤的幼兽。
佳斯有些许后悔，不该把那么多事情说出来的，她的魂灵才六岁，让她接受自己杀了三千多人是泰山之重，会把她压碎，碾成粉末，骨肉成泥，窒息而亡。
是报应不爽还是邪不压正，佳斯恨却恨得无力，到最后只是抬头看看那并不朝向哪的窗户：“走吧，带你去下一个地方。”
出了屋子，沿着楼梯爬上去，一层越比一层华丽，五颜六色，当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直到15层，富丽华贵顿时消失，楼梯的尽头是一间门，刷着漆黑的漆，黑得发亮。“这个地方我也没有来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可能会很恐怖，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你来过，你要打开吗？”
佳忆轻轻推开门，里头黑压压的。她走进去，闭着眼睛：“把门关上。”“为什么？”佳斯犹豫，佳忆患着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关上门她可能会出事。“直觉。”佳忆回头笑了下，不过是无意之举，“你信我。”佳斯的心像是被刀翻搅，疼。她鼓起所有勇气：“好，我再信你一次。我陪着你。”
“嗯。”
佳斯踏了进来，门被带上了，她感觉背后传过来微弱的红光，刚打算装过身来就听见佳忆颤抖的声音：“别回头。”“看到什么了？”佳斯的神经瞬间绷紧。
“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不正常。”佳忆语气中充满不肯定，“看了会让人不舒服。”
“走吧，别看了。”
“好。”
佳斯正准备推开门却发现打不开了，瞬间毛骨悚然。她向后退去，靠在佳忆的身上，手摸过去抓住了佳忆的手。佳忆侧着头：“怎么了？”佳斯没有说话，用手指轻轻在佳忆的手背上写下了两个字“门”“关”，佳忆会意，同时与她十指紧扣。
“那你要看吗？”佳忆手攥得很紧。“看来是得看了。”佳斯转过来，未曾撒开手，看到眼前的东西才知佳忆所说不假。一个很高的圆筒中浸泡着一个东西，这东西很奇怪。奇怪在哪里呢？难以描述，像是人，又不是，是个无生命的东西，又好像活着。那东西有五官，也就只有五官，其他的都不是人该有的东西，是由各种生物和非生物的东西组成的，显得很错乱。
本来只有两个人的岛，没有锁却被紧闭的门，有人想困住他们。是谁？这房间当初明明已经派人检查过了，没有人，也没有异样。只不过当初检查的人并不愿意明说里面是什么样子，自己当初也没在意，现在的情形看来，可以得很。那个东西发出了声音：“佳忆？佳斯？是你们吗？”怪物被浸泡在液体里，说话却不受影响，离奇又增添几分。
同样奇怪的声音，像男像女又什么都不像，而且伴随着细小的吱扭声。“你是谁，认识我们？”佳斯十分警惕，神经全部绷紧起来，镇定自若地与这未知的生物对话。“我是，我是……”它的声音被打断了，发出惨厉的哭号，震耳欲聋，佳斯觉得内脏一阵翻涌，恶心反胃。这声音里包含着次声波？人是绝对不可能发出次声波的。怪物“嘴”里吐出来污脏的血，叫声陡然停止，看起来很是虚弱地说“她不让我说，她剥夺了我的身份。”它“眼”里流出来“泪”，与刚才的血混在一起，圆柱内的液体展现出古怪的花纹，飘荡融合。
“他是谁？”佳忆和佳斯贴在一起，她很怕，呼吸越来越不通畅，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会随时冲出来将她杀掉，窒息扑面而来，逃无可逃。“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矮的瘦的，她的身上有一些不属于那个身体的东西。不对！她不属于那具身体，是她有问题，她是入侵者，我能感受到，我能感受到！”它说道。
“白？”佳斯又在佳忆手下写下，佳忆：“？”在她的印象里没有与“白”有关的活人。佳斯不停地思索，佳忆已经不能做什么了，一切只能由她自己面对，过了阵子她追问道：“你是活人吗？”它睁开了眼睛，里面的眼白和瞳仁是颠倒的，像个白色的珠子悬挂在黑窟窿里。它说：“曾经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是什么了。她带走了我的身体，把我塞进这个躯壳，我在这里已经八年半了，救我出去吧，救救我。”
八年半，正是佳斯不在的时候，她嗓音清冷：“可门被关上了，我们也出不去。而且这个装置的开启方式我们并不比你清楚。”它的表情狰狞起来，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嘶哑地说着：“假的永远封闭，真的百里挑一。”说完后它就再没了声音，倒了下去，眼睛也闭上沉入池底。
佳斯巡视了一下圆筒，它似乎是被钉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筒壁更是连缝隙都找不到。佳斯小心地触碰了它一下，灯忽然亮了起来，猩红的光撒在怪物的身上。
！！！
地面上到处都是血，以及其他的两个圆筒，怪物全在筒中抽搐着，一个圆筒里装得还不止一只，令人作呕且怪异恐怖，它们长得也各尽不同，但都比这一只要好一些。
佳斯寻找着它们的共同之处，它们由各种各样的生物与非生物组成，有的长着人的耳朵，鹿的角，老虎的脸，狗熊的身子，脚却是由木头和金属组成的；有的长着水母的头部，鱼的鳞片，飞鸟的翅膀和人的足部；有的甚至长着玻璃的身体，能看见里面如同人一样的内脏……
等等！
它们身上好像都有人类的身体组织？
未等细想，佳斯又看见了别的变化，周围的墙壁正在顺时针旋转，像钟表一样一顿一顿的，上面全是一模一样的黑漆门。
不对劲，墙壁是固定的，通向楼梯，旋转的是她们！佳忆难受得不行，浑身都是汗津津的，细密地颤抖着，她连话都说不了了，只是大口喘着气。
如果猜的不错，有一扇门是通往楼梯的，其他的都是假的。佳斯抬腿走了一步，地面轰地上升，旋转停止，这个变化高度和圆心到门的远近，她们只有一次机会。她退回去，旋转继续。
“滴答”
“滴答”
“滴答”
佳斯观察着门，六十扇门，每秒换一扇，角速度是六度每秒，但时间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们进来的时候就开始了，究竟是多久。
她盯着门，地面还在上升！不过较为缓慢，难以察觉。刚才的景象在脑海重演，她掐着时间，默默地计算。
三分钟，四十一秒，四十二秒。
二百二十三，
二百二十四，
二百二十五，
等到一个较为规整的数字，她拉着佳忆向一个方向走去，每一步地面都在上升，佳忆的意识迷离，脸色苍白得不正常，能掌握一切的只有自己。一步一步，笔直得不敢浪费半分，可到了门前时，地面还是到了门的一半，她伸手去推，推不动，假的！
脑子里乱的厉害，哪里差了？她想不出来，地面还在上升，开始时间错了？再次重温经历，是从什么时候？佳忆进来，自己进来，看到怪物，怪物说话，尖叫吐血，怪物睁眼，灯光亮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耳边响着细微的吱扭声，信息被迅速捕捉，是从它说话开始的。
重新计算后，佳斯拉着佳忆往右手的一个方向走去，只差了几扇门，希望还来的及。到了自己计算的那扇门前，佳斯狠踢了一脚，白光斜射到她脸上，佳斯慌忙将佳忆推到门口，佳忆爬了下去，门的缝隙又小了些。
她几乎躺在地上，顾不上地上的血污了，几乎是刚从门里滑下去，那地方就被彻底堵上了，而且还在上升。佳忆跌坐在地上，脸上慢慢有了血色。佳斯惊魂未定，站在那里擦了擦身上粘的污血，撇了眼佳忆道：“你怎么样了？”
“对不起，牵扯你入险了。”佳忆费力地站起身，瞳孔重新聚焦起来。“你这说的是些什么胡话？”佳斯有些戾气，佳忆越是表达歉意，自己越觉得虚伪。“这一切定是和我有关，你若不进来，大概就是我自己。有人想让我死，或者被困住。”“不对。”佳斯说，“如果是要你的话，她根本没必要设这个局，你本来就是在她手里的，她又为何要把你给我？”
“她想解决的，是我们两个人。你的身上和我的身上，或许有什么她不希望别人知道的，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才会步入圈套。”佳斯分析着，还是难以捉摸对方的心思。如今敌暗我明，局面太过不利。
“不管对方是谁，此地都不宜久留，应尽快离岛。”佳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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