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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了吗?

浮生若梦浮生梦死

如果在那没发生前问他们佳忆是个怎样的人,答案大概是这样的。

“佳忆应该是天神下凡,普通人哪有这能耐。”

“人说道骨仙风,我言她是玉骨,骨头硬而且干净啊。”

“佳忆她可真是不一般,困难当头也能从善如流。”

佳忆听见了大概就会笑笑,靠在佳斯身上,嘟囔着:“佳斯,你看他们说我。”

“不是在夸你吗。”

佳忆抬头看着那张不解的脸,笑得更灿烂了:“他们说我不是人啊。”

“……”佳斯被她噎到了,伸着手揉她的头,揉到炸毛。

“佳斯这是在报复?”

佳斯掐一把她的脸,笑着说:“这才是报复。”阳光缱绻着土地,迟迟不肯落山,余辉映在佳忆的眼睛上。蓝黑色的虹膜,像是极为润的冰玉,能够吹拂走一切燥热,可这双眼睛又偏生长在她这样的脸上。如同河边垂柳,随风轻摇,沾染了春水,潋滟了水光,又安抚下那暗涌的滔。

暗藏的将被她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显露的将被她风轻云淡地慰藉心灵。弄得人难受极了,也舒服极了。若是换成他人定会觉得是不怀好意的撩拨,可不巧了,发出动作的正好是她——一个从不隐藏情绪的人。

“错了错了,疼。佳斯你撒手,疼,真疼。”佳忆哼唧着,眼泪汪汪的。

佳斯撒开手,看着她那被捏红的脸:“活该,让你胡说。”不笑也不怒,佳斯就这样静静地垂着眸子,盯着自己胸前的玫瑰胸针。

佳斯知道佳忆怕疼的,故意的,这力气不会伤损她分毫但也能好好蹂躏一下这嘴里跑火车的小东西。一边想着怎么欺负她,一边又掐算着会不会太狠,不经意抬头看了她一眼,意识到了一些事情,轻轻地笑了,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佳忆蹭蹭自己的脸。“没事,只不过你长得真快,比我高了。”佳斯点点她的鼻尖,语气没怎么改变,但佳忆听出,她是欣慰的。

“长得高些才好保护你们嘛。”她在佳斯身上自带的香气中陶醉,毫不介意地笑,露出点不明显的虎牙。

“好,你保护我们。”佳斯微微靠着佳忆,海风的味道不怎么样好,浪潮却是壮观的。

可惜,往日美好不复存在。

佳斯去给佳忆做了碗南瓜粥,金黄的米汤中浮出几块南瓜,米粒吸水吸得很满,圆溜溜的。搁了点糖,但不太多,如果不是细品,甜味很难发现。

佳忆的口味很淡,喜欢甜,太甜却觉得腻;喜欢辣,太辣却觉得疼;喜欢苦,太苦却觉得涩。菜里的盐不能多放,不然她就能咳个石破天惊,醋更是,只能放一小勺,多了再让她吃,她会觉得是要杀她。不是矫情,是真受不了,所以之前她吃的东西要么是自己做,要么就是佳斯做。

佳斯心中五味杂陈,怎么也应该让她醒过来再说。她将佳忆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勺粥。佳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缝,低语着:“佳……斯?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看见你了,你该恨我的。”说完又昏睡过去。

佳斯握勺的手顿了顿,垂眸看向她,无声地喊着:“你到底瞒了我什么,经历了什么?”她努力遏止着大吼大叫的欲望,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在一起浸泡在酸液中,烧蚀抽搐,发酵着。她很像拉起她硬生生把她弄醒,不顾一切地折磨她,可不能,太鲁莽了。

佳斯的心里已经矛盾到神经的地步,一会儿想对方说什么自己都无理由相信,一会儿又想将刀抵在她身上逼她下跪逼她认罪。可她什么也做不到,而且这里是有法律的,她并不想干出一些出格的事,只好抱得更紧了些,勒得怀里的人哼唧了几声,她径自将一碗粥喂下去,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

过会儿,那人醒了,就看见佳斯坐在床边看着她。

佳斯瞟了她一眼,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才淡淡地说:“你醒了?”

佳忆神情恍惚,犹豫了半晌才开口:“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佳斯不可置信地问,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质疑对方在装聋作哑。不可能的,刚才还叫她名字来着。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要撬开她的表皮,剜出她的心来看看。

佳忆迷茫,墨黑的眸子笼着初醒的水汽:“我认识你吗?”

她的眼睛里没有藏进任何一分虚假,她失忆了?佳斯试探地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她回答,说的却不是她的名字,而是一串编号:“428302275234”

“今年是哪年?”

“4289年。”

“几月几日?”

“6月19日。”

的确,那时候她们并不认识,但她怎么会突然失忆了呢?

佳斯继续问:“你记得都发生什么了吗?”

佳忆不安地打量着佳斯,警惕地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是我换的。”佳斯有些急燥躁了,三言两语就希望让她明白,惜字如金得异常。

“我是,你换的?”佳忆半信半疑,对于她来说,她前一日还在苓妙院,今早醒来却躺在一个人的床上,那个人还说自己是她换的,实在诡异。

“嗯。”佳斯懒得解释,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还记得什么?”

佳忆以为自己被出卖了给别人,老实地说起来。

佳斯大概了解了一下她所记得情况。

她和别人一样,是打小就在苓妙院活的。佳忆刚开始孩子心气很重,好奇心更是强,爱拉着身边人问东问西。他人自然不理她,而佳忆却如同不知好歹,入识时还要问,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小小的一只就被拎到讲台上打,对方下手狠,没过一会儿人就青紫一片,本来佳忆就怕疼,三两次以后自然就乖了,学得好也听话。

但乖不意味着屈从,她从不公开反抗,只是把一切刻在那几分寒凉的眼睛里。佳忆肯定不会这样描述自己,是佳斯自己感受到的。这些她不知道的过往被讲出,佳斯有些胸口有点堵——二十八年了,她看不懂她的本质——她的任何目的都是那么的明显,她想什么也能被一眼看出,可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从未了解,从未。

她的失忆似乎是倒退,因此,对她而言“昨天”的记忆格外清晰。昨天早上,佳忆是自然醒的,这并不正常。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下来,眼前模糊一片。一瞬间她发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闹钟没响!昨天明明设置好了,迅速地检查了一下闹钟,秒针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分针几乎指在数字六处。数字六!佳忆仔细看了看表,已经5:20了,而苓妙院允许进入的时间是5:00~5:30,她只有十分钟时间了。

佳忆急急忙忙地洗了把脸,整个人清醒了。来不及做饭,更别提想别人要,这个时间哪有人还在宿舍。穿上了衣服就走出了房间,连连下了十几层楼的楼梯,她的双脚像是刻意地捣乱,自己相互绊了好几回,有一次她实在没有稳回重心,踩空了最后两集台阶摔在楼梯的转角处。这一下跌得严重,连脚腕都扭到了。她费力地站起,扑了扑粘在短裙上的灰尘,忍痛继续向下跑着。

出了楼,她跑得更快。肺渐渐也开始疼痛,气管蔓延着血腥味,手上刚才擦破了皮,沙疼沙疼的。但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如果迟到了,会更惨的。

她拼命地奔跑,跑啊跑,跑啊跑,周围没有半个人。夏蝉聒噪个不停,汗水沿着额角流进眼睛,咸涩酸痛直到睁不开眼睛,她就开始闭眼睛跑。

终于在差一分钟的时候到达了那个离“家”有一公里多的苓妙院。看门的那个中年男人撇了佳忆一眼,不屑地说:“怎么才来?”她陪着笑脸,掐出了一个自己都恶心的表情,讨好献媚着:“今天闹钟没响,所以来得有些晚。”他极不耐烦地说:“快滚快滚!”她叹了口气,接着就向主楼跑去,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些声音。

“今天一个个都怎么回事,来得全这么晚,给我跪好了,等着院长来吧。”那是恶狠狠的声音。

“别…别叫院长,于叔,你打我吧,你打我吧!别叫院长,院长来了我半条命就没了!”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微弱的,哀求着,颤抖着。

佳忆并没回头,继续跑向楼里。这几乎是他们注定要学会的——冷漠。

佳斯听着这段过往,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或是评价,都差不多的。

到了大门的时间虽然没迟到,可还是误了入识的时间。佳忆惊了一身冷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进了门,跪在台子旁边,等着处罚,边听识……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入识终是结束了,她觉得双腿麻木,膝盖疼痛,刺骨的疼。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但还是有点儿心慌,她怕疼。

台上那女人走下了台子,没理她,用很是轻蔑的语气说道:“想干什么?找死。不过我今天懒得和你生气,你若是能答上我几个问题,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答不上;三十,自去诫室。”女人讥笑着,提了几个很是刁钻的问题,刚才只不过是一笔带过地讲的,她想了很久才是想出来。

佳斯好像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笑:所谓的“不计较”其实是刁难。

刚才佳忆吓得狠了,已经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了,耳边还有血液涌过的“轰轰”声,汗也浸出了不少,当终于回答完所有问题,才是彻底安全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脚腕已经肿起来了。

女人没再看她,佳忆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蹒跚着回到了座位,闭目养神一下,折腾得有些累了,乏了。朦朦胧胧中竟然睡去了。

那仿佛是梦里,又仿佛那才是现实世界。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粉色的被子,窗帘半掩着,窗户外面是万家灯火璀璨。门的那边传来轻轻鼾声。我盯着前方看,清楚自己来到梦中世界后,便向一侧翻了身,往上拽拽被子,再睡去或是醒来。

一切都是这么真实,真实得可怕。

“你信吗?”佳忆抬头得很突然,望着佳斯被眼帘半盖着的眼,似乎是恳求。

“我信。”佳斯毫不犹豫,那是她们四个人都有过的遭遇。

自打她们出生,就在睡去后来到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睡了又在这个世界醒来。两个世界相隔百年。一开始她们甚至不知道,哪个世界是真的,哪个世界是梦了,由于未知,她们恐惧到都不敢探究两个世界的关系。

一个世界很欢乐,一个世界很孤苦。来回转换,她们的经历都是这样不真实与虚幻,一生就像梦境一样。

“谢谢你,信我。”佳忆有点兴奋和喜悦,舔舔嘴唇想主动说些什么,踌躇一阵,低下头继续讲自己的经历。

“34,34,快醒醒!”佳忆睁开了眼睛,是13在叫她,13是在没和她们认识之前唯一和佳忆算是朋友的人,和她一天出生,住的房间挨着,便慢慢熟络,可又都没有名字,所以就只互相叫这两个数的代码。

因为13比较笨,所以经常受罚,佳忆就去给13擦药,13总是一个委屈兮兮的样子,吵着说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人。佳忆要是受罚了,13倒是也想给她上药,但她没轻没重,本来都不疼了的伤口,又生生被13摁疼了,佳忆也没办法,只能哭笑不得地说:“好了好了,你再这么上药,我还没被打死,就先被你弄死了。”13便闹起了小脾气,她就自己给自己上药然后再哄她。本来利益至上的世界,佳忆偏偏注重这一缕温情。

13看佳忆醒了,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你要再睡下去,一会就挨打了。”

她强挤出一点点笑容,对13说:“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醒了嘛。”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进了房间,眉头紧锁,对我们们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待会儿要跑两千米的,慢的可要挨罚的。”

她叫霄姐姐,是个很好的人。

佳斯闭上眼睛哼了一声,不太高兴:凭什么这样个的人看人远比自己准得多。当时她可真是把佳忆当个好人了,结果呢?却是个杀人恶魔?佳斯你可真是眼瞎得彻底。至于霄姐姐,是个好人不错,最后不也死在佳忆手里。

话说回来,她的名字其实与自己也有些瓜葛,可惜自己不记得了。一件小小的屋子曾是她唯一能过涉及的区域,定期的饭食,反复的视频,枯燥至极。直到了她说出了第一句话,她才被接出去,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子将她抱起,柳叶眼,却生了双剑眉,拍着她的后背:“乖乖的,不要哭了,嗯?”她听不懂,但却真的停了哭泣,伸出小手要去摸抱着她的人的脸,话说不清:“姐姐……笑……好看。”女子心想:笑好看吗?这小家伙怕是只会说这几个字吧。接着把她抱到了她的房间,关门离开。

她不记得当初,女子几乎也快忘了,直到三年后有孩子问。霄姐姐正依靠在墙上判着一打新卷子,笔杆飞舞,鲜红的墨油从笔尖流出,行成一个个漂亮的字。细长的腿微微前后错着,马尾扎得很高,本来能到腰间的长发硬生生绑到才到后背一半,整个人干练清爽,又长得很高,略微显得有点凶,再加上她没有大多数女子的美丽面貌,是个生人勿近的长相。孩子却不管那么多讲究,这人在他们眼中就是最好的,因为对他们好。她到提不上包庇纵容谁,可是孩子们能讨到他们在别人那里都获取不到的东西:夸奖。

这回考得都很不错呢,女子想着,心情不错。这时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左额上有一大片泛白的胎记,属于不是很聪明但很听话的那种,她拉了拉女子的衣角,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地问:“姐……姐,你的,名字……是,是什么啊。”女子呆住,自己的名姓早都忘了,在这儿九载,和那群孩子一样只有代码9426,忽然想起来当年的孩子,编了个姓“霄”。孩子看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向后退了退,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女子神情温和,声音不美甚至有些粗,却极尽温柔:“就叫我,霄姐姐吧。”孩子笑着与她告别,“霄姐姐”一名在那个见不到花的地方传了开来。她成了希望与光芒的象征。再后来这个名字被完善了一下:“霄云沉”。

佳忆精神精神,极不情愿跟着人群走出了屋子,来到了操场上。

当跑到第三圈的时候,佳忆开始感到难受了,气管生疼,腿酸,身上汗又浸透了衣,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暴露在外的皮肤则快晒破,膝盖和脚腕更是刺骨地疼,她感觉身体有点儿不像自己的了。眼前景物开始模糊,心脏怦怦跳声音镇得耳膜发麻,血腥气味又一次涌到喉咙,硬生生又要分出力气忍住咳嗽。很难受,但不敢咳嗽,怕打。

旁边那个叫教练的女生忽然走了过来,点了几个人出来。那几个人遭殃了,她们要么是跑得慢了,或者跑得步伐错了,总之要挨罚了。这个叫教练的人,是这儿的人里打人最狠的,她扭过头闭了眼,不忍看。

结果不出所料,她们被骂了,被按在操场旁边的罚凳掀了裙子,狠狠地揍了一顿,身上的伤还没好,有些青和血痂,就又被打得身上通红。打完了又被拎起来扇了几个耳光,嘴角都流了点血。还有一个哭了,惹怒了教练,从腰间扯出了条皮鞭,抽得她当时皮开肉绽,求饶起来。

过了一会儿,教练终于消了气,厉声道:“滚吧,快点儿滚!”那几个女孩就回了队,站到了队伍的末尾,一起回到了楼里,再听识。

换成了霄姐姐讲,佳忆坐下面听,满脑子都是梦中事,听得不深入。该讲的讲完了便考试,瞧着眼前的题,我慌了,她没听到的东西很多,只能胡写,凭着感觉来找答案,结果越做越恶心,连题干都看不下去了。

她继续进行其他任务,心里很怕。训练结束后,霄姐姐已经站在讲台前,抱着一摞卷子,面无表情。佳忆忐忑不安地坐在座位上,不停地祈祷,可是她的代码还是被点到了。

“428302275234,过来。”

她看着霄姐姐,佳忆知道,她生气了,而且有点失望。佳忆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低头不敢看。

“怎么回事?”她几乎是砸下了卷子,纸张直奔佳忆的脸飞来,她慌忙去接。考得不好,得了七,往常佳忆多是九的,甚至有时还能得到十。霄姐姐如此生气也不足为奇。

“你上堂在做什么?你以为我没看到?”她说。

佳忆不敢回答。

“有好好听吗?”她追问,怒火压抑不住地喷涌“回答!”

“……没有。”佳忆将头更低了一些,快贴在自己的胸前。

“你以往不是这样的,我很失望。”她是伤心的。

佳忆不知所措,跪在她面前,磕了一个头。

“知错了?”她冰冷冷的,没有感情。

“知道错了,下回不再会了。对不起,你……罚我吧。”她保持着叩首的模样,话语有些含糊不清,还是要面子的,最后一句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站起来。”她说。

佳忆站立起来,不知为何竟多了分坦然。她扬起手来,巴掌落在脸上,没减力,痛得很。佳忆心里却像石头落了地,安心极了,她并不擅长弄虚作假,也不能够背负什么,所以当真相来临时,担子卸下时,任何结局都变得能够接受。

“你回去吧。”她说。

“我说过了,她是个好人。”佳忆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话是真的,同时也真的戳到了佳斯的怒点。

佳忆这堂听得很认真,下了这堂就再是训练。

一个事接着一个事,没了空隙。终于,熬到了白天变成夜晚,回了“家”。她瘫软在床上,累得再也不想起来。

后来她给自己的膝盖贴上膏药,将药水倒在胳膊的鞭伤处,纱布缠了缠,直到透不出血和药。换身衣服,给自己做起了饭,吃完了,做留下的题,题也做完了,就睡了。把自己包在被里,睡着了,再醒来就在这儿。

佳忆自顾自地说着,佳斯闭着眼。

佳忆这个人真的很好笑,和自己不相识的人也要可怜,关心她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朋友了,只打她一个耳光便是好了。

佳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气,冷冷地说:“你失忆了,现在已经是4311年了。”

“我,失忆了?”佳忆睁大双眼,嘴巴也不自觉地张开了些。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她的目光忽然歹毒起来,眸子变得血红,像嗜血的野兽,脸上却平静依旧。

她摇头,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她的脖颈,佳忆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你杀了人,杀了三千多个人,杀了你的13,杀了你的霄姐姐,杀了我的姐姐,还差点杀了我。”佳斯平静地陈述事实。

佳忆的头摇得更厉害了,极力抗拒着她的话语:“我没有,我怎么会杀人呢?怎么会呢?”佳忆往后退去,将自己塞到角落里,口上连连否认,她心里却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佳斯脱下外衣甩到床的一边,又解开衬衫上的前三粒扣子,将衣服拉开了些,冷白的皮肤上有一条伤疤,一寸长,像蜈蚣一样贴在她的身上,比别的地方的皮肤灰一些,显得丑陋、违和。

“你刺的。”佳斯强硬地拽着她的手摸向那里。看着佳忆的惶恐无措,她觉得很痛快,可又有点后悔,折磨一个失忆的人对她寻找真相没有好处,只有弊处。或许是憋得太久了,像是淤血堵在胸腔,必须说出来,让殷红的血流出来才能喘口气。

“我不记得了,但如果是我做的,我可以……”佳忆触摸着那狰狞的伤疤,还是不太肯接受。可如果是别的原因都没有这么合理,况且她直觉一向很准。

佳斯抬了抬眉,饶有兴趣地问:“可以怎样?“

“我可以偿命。”她抬起头,望着佳斯,目光坚定的如同那时。

佳斯心中一阵酸楚,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她的三言两语就可以去死了,那当初是怎么狠下心来刺她那一刀,杀那些人。

她怒火中烧,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咬着牙说:“好啊,那你去死吧。你要怎样死啊?”

佳忆被她无理的恼怒弄得呆呆愣愣的,认真地看着她说:“听你的。”

佳斯换了种讽刺的口吻:你的命可真精贵啊,一条就能抵三千条了。你得活着,活着才能赎罪。”

佳忆撒开手,诚恳地道:“可是,我只有这条命。”

佳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看着佳斯,对方眼里有恨意,伴随着一些其他意味不明的情感。

佳斯整理好衣衫,抛下一句:“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需要听我的话。”然后走出房间。

佳姬看她出来了,关心道:“她怎么样?”

“失忆了。”佳斯不太耐烦。“明天,我带她回岛上。我要让她记起来,亲口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我假期应该够用,算年假里吧?”

佳姬幽幽地叹了口气,佳忆刚来时的震惊不在,她漫不经心:“你这是何必呢?费劲心思甚至不惜自己寻她,就是要一个真相。你好好想想,如果有隐情,她执意瞒你一定有原因的;如果没有的话,你又该怎样?你该活在当下,别老追究过往,否则痛苦的只会是你。”

“如果什么原因都没有的话,我会亲手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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