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余光看到,马佳在我身后弯了唇边笑起来。
马佳小姐姐,你的鞭子有名字没有?
我为能更方便和他对话,也离那凉飕飕的刀具远些,头往后仰,连带着半边身子也一起,全没留意自己已然快要靠进了那小老儿怀里。
赵婴知白,犀衣九节鞭。
大约是人老了就容易不那么介怀生死,同时又知晓上了年纪的人大都不爱杀生,我竟很自在地在马佳的刀下同他谈叙起了家常。
马佳唔,姐姐……
马佳把我手放下,刀也收回去,不过人还站在我身后,脸朝前凑来,下巴戳进我肩窝。
马佳你声音可真好听。
我这时才发觉靠在他胸前很舒适,以至于明知距离过近也未肯起来。
马佳子星没有那么好的出身。
马佳忽然把他的刀凑到我的鞭子旁。
马佳但他很喜欢你的小白。
他叹了一口气。
马佳可真愁人呢,这门不当户不对的。
习武之人对兵器都有感情,也常常能感知到兵器的感情。马佳说冷子星喜欢知白,我是不认为他在胡说的,但“门当户对”那番考量,却实在逗得我想要笑。
赵婴坐下聊吧,小哥哥。
我也学着马佳说话,在此之前从未这般叫过别人。
他马上很松快地说“好嘞”,半扶着我在崖边一块晒得暖暖的红石上坐下。
青埂峰上景色很好,时间正黄昏,远山托盛着一颗软黄的落阳,好像高邮咸鸭蛋的黄。
赵婴我吃鸭蛋不吃黄。
我对马佳讲。
马佳我叫马佳,小姐姐。
他自我介绍。离近了看,更觉得他好看。是时光磨砺也去不掉的韵致,在我们身上,有着一样的东西。
赵婴明教的吧,我知道你。
我整饬着沉红的衣袍带,纤纤手顶着红亮的蔻丹,指甲上嵌着闪闪烁烁的异域石头。
马佳对!
马佳点了一下脑袋。
马佳不过现在早就游离了,他们那边管不到我。今天小子能叫我过来,也是看他老爹的面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改了口。
马佳哎,妹妹,你不消说,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那是自然,“大漠红衣”赵婴的名头,在江湖上还是流传甚广的。使九节鞭的红衣女子,这么些年来,也就是我了。
马佳成名早我十年,我初练武时,正听着他的故事。在西凉川,一把黑铁大刀,守摩天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魁教上下千万众,视他为寇仇,却也向来敬他是英雄。
赵婴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故事了,如今你我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
我不由轻轻摇首。
马佳谁说不是呢?
马佳低下头,掰着手指算起数来。
马佳你出道那会儿,是熙宁十年;现在,是天灵十五年。你也快五十了?
赵婴不错。
我在红石上晃着垂下去的腿,靴面雪白,包被皂红底。
赵婴你比我大个七八岁,奔六去了。
我看到那夕阳,正一点点地坠下去,这一天也迟暮了,像他同我。
他胳膊环过来,搭住我肩膀,我便靠着他。也只有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才能放心在这么个“仇家”边上坐得安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