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小姐姐,你叫什么名?
马佳口里嚼着几块榆钱,立在盛春的云影儿里。
马佳我想记住你。
他把他那柄少也有大几十斤的弯刀扛在肩膀,刀锋有我发丝飘落。那刀像极鄂伦春旗塞草穷秋上空孤傲的卷月。
赵婴谁是你小姐姐?
我忿忿,小老儿看面相少说也有五十,没的比我岁数还要大,打从见面就满嘴的马车跑个没停没解,当真是老不正经。
要不是这几年脾气见好,还真要让这厮给气到满山崖跳脚。
我有个朋友杨画画,她的小孙女最近在搞事情,跟朝廷里的一位较着股劲。本来和我是没有关系的,不过恰好这日经过大荒山,小孙女认出了我,便求我来给她撑撑腰。
多大的人了,还来欺负小辈,那怎能行?我忖度着该怎样婉拒,却听小姑娘鼓着凝脂玉珮似的脸絮絮道:
杨画画孙女那不讲武德的臭小子,请了个耍大刀的老头儿来给他助阵,我们寨子的前辈们全不是对手。赵奶奶,您可是我们从天而降的救星!
耍大刀的老头?那可有意思。我一时手痒,又抻开了我的九节鞭,它有个名字叫“知白”,因为是犀皮包的,浅雅的色泽很是纳罕漂亮,叫我三十年来宝贝得不行。崖外紫竹林里练上几式,意在鞭在,武器是延长的手脚——年轻时候的风范没丢,不辱没我魁教门风。
马佳长得很好看,眼藏情,口含丹,笑纹也有几道,但完全不干瘪,面貌甚至颇有点“鹤发童颜”的意思,看得出昔时必曾是风流少年。开口便唤我“小姐姐”,满口京片,脆似鄂伦春的香瓜。若非有把年纪压着,势必显轻薄。
谁是你小姐姐?我心下不悦着,鞭子比手出去得还要快,被他一个筋斗闪开去。他打起架来招式华丽,动作很好看。我们都是一样的风格。年岁长了,渐渐不那么花哨,相形之下,却还比许多小孩儿都要跳荡。今儿也算遇了同路人,“棋逢对手”。
我渐渐距他很近,因为他步步逼来。知白舞出了差不多是一片杏花海,鞭梢却蓦然给他捉进了手里。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走,紧接着厚重的刀背贴到我脖子,凉凉的。我真有好久不曾领受过这样近乎“命悬一线”的况味了。
马佳小姐姐,让你一招,再陪我玩会儿?
我的胜负欲叫他激起,使尽了解数要同他抗衡,未想却还是惜败。退走时动作夸张,身子腾空飞卷过,人体成了风车一架,双腿劈直一个华丽的叉,后空翻连连好几个,脚尖点地,软飘飘落在高崖将尽处。
马佳从我背后抄过来,我哪知他怎就有这样快。我给他扭住了握鞭的手腕,那刀又横在颈前,贴肤者还是厚重冰凉的刀背。他推着我往山里走,远离那纷纷坠落着乱草碎石的山崖边。
马佳这把刀跟了我快四十年,有个名字叫“冷子星”,快要比儿子还亲。